暮chun时节

hua期早已过了，四野里茫茫辨不清颜se。熬过一夜可怕又狂热的梦呓，我想象

着自己顺一dao苦水河进山。回忆总是被烧熔成一腔铜zhi，抬yan只觉得山坡上yang光灼

目。节令早过立冬，天气却仿佛热暑将至，心火蔓延向荒山luo岭，我确确实实地觉

得：我命中的酷夏到了眉睫之前，离我仅差一步之遥了。

然而在山东济南，我同族同乡的延辉——却不合节气地、如一枝不认命的鲜烈

的hua开放chu世了。

天命中我就该是他的兄长，为他创犄角之势。可是，古怪的是，当我从遥远的

黄土高原想起他时，心中却禁不住一丝怜惜。

昨天宁夏四旗梁子四外蛰气弥漫，热砂堵sai了我的鼻耳。今天河川远chu1太子山

姿态冷峻，我不知走近它能看见什么。明天陇东路上，变我为人的那座义军首领的

青砖小墓一定依旧，我又能在那里刺激自己把一颗心熔成铜zhi。延辉他难dao也非要

走这一条险路么，他原本可以当个chu众的芭lei舞演员漂亮一世啊。

依我看这几年延辉的步数，他也难逃冥冥中他的那个前定。放弃芭lei舞台可以

有工农兵商三教九liu，他却选了文学。作小说耍笔杆可以有3600zhong招数，而他的为

数不多的作品中却已经chu现了一zhong东西——这zhong捉换不定的东西使我对他产生了真

的友谊和关心，也使我对他开始有了一丝隐隐的忧虑。

一个生得漂亮潇洒的小伙子，当他的笔不听tou脑指挥xielouchu如同机密的孤单、

沉重和悲观主义的时候，他就走进了——mei。

但他也开始面对一zhong冷酷的bi1迫，面对qiang大的挑战和四面楚歌十面埋伏。我因

自己的视力看见了这一切而且gan到恐惧，所以我总是对朋友热心煽动，以求获得援

助，尽guan一次次失望。

而延辉不同于别人。延辉的问题不是使谁失望与否；而是难逃血ye中的、自他

生在回族之家就已经判定了的命运规律。

这样，如他还不愿投降，他就会在别人开始躺在一叠著作本本上发霉变腐的时

候，点燃如炉的xiong腔熬炼自己的心。这颗心其实还如苞如lei，稚nen而易伤，但它已

经必须guntang沸腾起来，供男子英武孤傲的长途以热力了。

那时，是一zhong生命的盛夏，也是酷夏和苦夏。天上大雪纷扬，肌肤却像chu2着梨

hua飘落。此间寒风凛冽几省土冻；手足却不知不觉微微沁chu汗粒。一切都无所谓有

无，只有心中的激动价值千金。

我已无可救药。这几同杀shen取义的炎热已经四bi合围，如同我那年误入的火焰

山。我不愿再劝人jian持不弃了。延辉该对他的天xing慎重zuo一次取舍。数数看我们回

民曾chu过多少英雄俊秀，都是因为依了一时心xing，毁了一世生计。他的故乡，他的

运河沿岸的回族村庄尚未与他遭逢，应当在那一切chu现之前思想一次。

转下一架高也不甚高的黄土峁，远远照见川谷收小，一dao关门正默无声立着。

路过关门时两侧黄土已然变了青se石tou，石崖yinchu1挂着冰，堆着没化的残雪。渐渐

地看见了陌生的绿se，yan睛中不可思议地chu现了青翠的nen竹，甚至还有些不知名的

小hua。它们也弄错了节令，不知仗着怎样的zhiye。峡谷渐渐shen了，se彩逐步错luan，

峡里的chunse和山外的寒冬那么和谐，使人品chu了旅途的快意。

看来万象自然中并非仅有我们走着这样的路。也许连茫茫的黄土都等着自己入

夏。独自走在大西北这亲切的山路上，心里想着延辉就要有自己的第一本作品集，

不觉间两tui变得轻快。无论如何，我就要拥有一名战友了，这遐想甚至冲击着几年

来形成的一个决绝的信念。

1988·11·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