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知祖母在那个家里更多的事，他们生前的生活早已和他们一起被埋葬了。我祖父在失去妻的最初几年里，寂寞和忧伤使他对祖母的往事充满情，当他灰暗的睛闪闪发亮时，我祖母就在他的话语里复活了。

着绸缎的衣衫，从我祖母朱红的大门矜持而，上了蜡的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右手微提长衫，穿过院来到客厅，从一张八仙桌边绕过去，走到了我祖母父亲的面前。就这么简单，他娶走了我的祖母。祖父讲述这些时，我刚好六岁，就是我即将被孙广才送给别人的时候，祖父的讲叙难以激起我同样的兴奋，只是一微微的惊讶。只要从一扇敞开的大门走去，再绕一下，就能娶走一个女人。我想：这我也会。

那个古板的新郎着实让我祖母大吃一惊。整个婚礼里他脸上都挂着被认为是庄重的微笑，笑容如同画来似的纹丝不动。这个在我看来是假笑的家伙，并没有将他的君姿态保持到床上。房烛之时来到后，新郎的动作奇地捷，我祖母在片刻的愕然后，发现自己已经一丝不挂。这个来势凶猛的家伙不说一句话就把该的事都了。竖日清晨他醒来后发现新娘传说般地消失了，他惊慌的寻找一直持续到打开那扇柜门为止，我赤的祖母在衣柜里瑟瑟打抖。

我年方十六的祖母，她的脸像是一只快从树上掉下来的苹果，即使如此她依然被涂上了厚厚的胭脂。我祖母在那个下午从轿里被迎接来时，她的脸在光下如同陶一样闪闪发亮。

我祖母那时受到的惊吓使她一生难忘，她回过去以后，看到的不是往常那严厉，她从婆婆脸上复杂又锋利的神里，看到了自己不安的前途。我祖母是一个聪明的女，那时她立刻明白了那两只麻雀表现来的妙，其实是一下的勾当。她回到了自己屋中，预到自己闯下了大祸，在前途不可预测的时刻，她的心脏在腔里狂奔。她听着婆婆的脚步拖泥带地走另一间屋，不久之后是一个轻快的脚步正在接近，那是丫环走来，丫环走了书房，将她在书房里昏昏睡的丈

我祖母的婆婆穿着一黑的绸衣，坐在夏天的客厅里，旁是一个打扇的布衣丫环。她谈论自己满的疾病时神态严肃，她无法容忍家中有之声，包括她自己的，这对她来说和狂笑一样伤风败俗。于是她的转化成了冷漠的语调，似乎在说着另一个受疾病之苦的人。我祖母长时间地沉浸在她有关病痛的各描述之中，其气氛的森可想而知。

我祖母嫁时的豪华，由于她后来三十多年的贫困，被她自己的想象所夸大了。后来又通过祖父很不可靠的嘴，来到了我耳中。于是我的脑袋里满了喧天的锣鼓声，其中有一支唢呐格外嘹亮，抬嫁妆的队伍长得望不到。我祖父反复调八人大轿，可我怎么会明白八人大轿的气派，毕竟我才六岁。祖父的讲述过于激动，使祖母的婚礼在我脑中七八糟，最要命的是那支唢呐，祖父学来的唢呐声，就像夜的狗吠一样让我害怕。

他人倒不坏。这是我祖母对他的最终评语。我无法设想在新婚之夜得新娘神智恍惚以后，他又通过舒适手段使我祖母得到了有效的安。此后的两年里，我祖母对每日来临的黑夜，都能心安理得并且受之无愧。我祖父孙有元称他是一个知疼女人的男人，我怀疑这是祖母在漫长的回忆里重新塑造的形象。祖母对往事的念念不忘，使孙有元三十多年的温顺和谦卑显得可有可无。

“该回屋去了。”

但我祖母的心理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事实上她的父亲已经预先给予了她类似的教育。这个死去一般的家只有在夜晚时刻，她丈夫在床上短暂的活泼举止才略显生气。然而我祖母却到十分亲切并且理所当然，她在爬上我祖父的背脊之前，很难设想还有另外的家。就如她一直不知自己的脸长得十分不错，直到后来我祖父定不移的鼓励和真诚的赞，她才总算知了这一。而她的父亲、丈夫以及婆婆在这方面向来是守如瓶。

我祖母命运现转折的时刻是一个晴朗的清晨，我的祖母年轻漂亮，不是后来我见到的那个皱皱的老太太。虽然她上备了和那个家相协调的古板，可她毕竟只有十八岁，幽居院的年轻女很容易被外的鸟鸣引。我祖母穿着大红的褂脚蹬绣鞋，站在了石阶上，清晨的光照在她红的脸上，她的纤纤细手有着动人的下垂。两只活泼的麻雀在院的树上叽叽喳喳，它们施展了一系列在我祖母看来是迷人的小动作。我年轻无知的祖母不知它们是在谈情说，她被它们之间的亲密和情动。以至她婆婆滞重的脚步来到她后时她都一无所知，她完全沉浸到了那个清晨妙的情调之中。没有过去多久，两只麻雀依然在树枝上搔首姿的时候，严厉的婆婆已经无法容忍她那格行为继续下去，于是她听到一个吓人的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那个满疾病的女人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