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预审和上一次一样顺利。一般而言，预审是最艰苦的阶段。他们通常要分几组人对犯罪嫌疑人行番的智力和力上的轰炸，以从心理和生理上摧毁他们，达到攻陷的目的。但李百义的表现让他们意外，他对所犯事实供认不讳，即如何实施对钱家明的杀害过程，李百义说得很详细。孙民只用了一组人就达到了目的。他相信李百义已经想好了要认罪伏法了。

所以预审阶段很迅速地结束了。

那些人在悄声议论。随后没人理他了。李百义把衣服铺在地上，坐了下来。这时，大胡扔给他一领破席。李百义说，谁的？

自从踏这个房间，李百义就到了一从未有过的安宁。如果说被捕上车的那一刹那他的一块石落了地，现在他踏号房，这块石已经作了第一块墙基，完成了它的任务，可以安息了。

李百义看到看守所是如此的整洁，好像园一样。但没有一个人，仿佛一个墓地。听不到半人声，只有墙上的武警持着枪在逡巡。

是的，就是这句话，让李百义的平安开始决堤，快乐开始失陷。如果真的杀错了人，李百义整个人就要垮掉，他的一整说法都站不住脚。因为李百义的杀人行为，是经过他自己的审判的。至少他个人认为，这是一次严肃的审判。虽然个人杀人比组织杀人困难得多，但他毕竟成功了。虽然他对公义失望，但毕竟有了自己的公义，他用了电影中常有的情节——我代表人民判你的死刑——现在，他至少代表他自己，判了一个罪犯

大胡说，你别瞎问，给你你就睡呗。

门打开了，这是十四号房。李百义被老蔡推去，门又关上了。这时李百义看见里面大约有十几号人，一个一个坐在像幼儿园小孩坐的袖珍塑料椅上。里面的犯人没有一个是理了光的。他们楞楞地看着他，几乎都光着上。

老蔡带着李百义走了房间。李百义手捧自己的几件带来的旧衣服往前走，不往下掉了。孙民用睛目送李百义一直走看守所第三大门。

李百义，说，谢谢。

那些人又在议论什么。睛看着他。李百义到困倦，在席上躺了下来。他很习惯这里的生活，因为他经常下乡，过惯了艰苦的生活。他经常严冬季节在乡下过夜，只有几件破衣服盖在上，完全靠意志渡过一夜。他告诉自己，上有衣服，就是有被。他到温。

早饭是一碗面，李百义很快吃完了。这时，他被孙民带到昨天晚上过的那个房间。那个叫老蔡的警察和孙民给他办最后的手续。办完手续，老蔡叫李百义把带掉。带掉后，因为李百义很瘦，上就往下掉。孙民这时走过去，教他怎么别才能使不往下掉。

又了一大门，李百义看见了一排泥平房，被分割成一间一间。每间一个门，门右手有一个像狗一样的一尺见方的送饭。

他回答，李百义。

但李百义已经困得不行。孙民让他在沙发上睡一睡，李百义很快睡着了。他睡得真沉，孙民听见了他隆隆的鼾声。李百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了。

从逃亡那一天开始，这个人心中没有平安过。也许要从更远的时候说起，从组织盗窃团伙劫富济贫开始，他的心就是摇曳的。只是当时并不明白他所的事不能让他心灵平安。只到他杀了人，远走西，忧愁才像慢慢起的凉风一样，过他的心。被他杀的那个人说的话，总是在他耳旁响起。他说，如果你杀错了呢？你也可能会错的。

李百义说，好。

便衣，他们分两三个人一组，开始对李百义行预审。

这时有一个大胡问他，叫什么。

昨晚表现不错。孙民对李百义说，他的脸很温和：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希望你继续合，好不好？

李百义突然看见他们不说话了，都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大胡又问，什么来的？

李百义闭着思忖，这些犯人怎么不来打他呢？听说犯人第一次来是少不了一顿之苦的，可是他没挨一拳，反而得到一条席。真是奇怪。

杀人。李百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