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与他现有的收藏相配的东西带回家去。
马尔克并不轻松:当我们在沉船上打盹儿时,他在水下工作。我们抠着鸟粪,皮肤被晒成像雪茄一样的深褐色,金黄色的头发变成了淡黄色,而马尔克的皮肤上顶多只是增加了一块新的晒斑。当我们眺望着航标以北来往如梭的船只时,他却始终注视着下面,眼睛微微发红,有些炎症,睫毛不多,瞳仁是浅蓝色的。我想,这双眼睛只有到了水下才会变得好奇。有许多次,马尔克没有带上来小牌子,没有任何战利品,而只是握着那把弯得不成样子的改锥。他把弄弯了的改锥拿给大伙儿看,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末了儿,他扬手将这玩艺儿从肩膀上面扔到海里,把一群海鸥弄得惊慌失措。他的举动既不是由于泄气,也绝非因为无名之火。马尔克绝对没有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或者真的无所谓地将坏了的改锥扔在自己的背后,即使是把改锥扔掉也还是有它的含义:现在我马上就要从另外一个方面向你们显示一下!
…有一次,一艘运送伤兵的双烟囱轮船驶入了港湾。经过一番争论,我们认定这艘船是东普鲁士远洋公司的“国王”号客轮①。约阿希姆-马尔克潜入沉船的前舱。他没有带改锥,钻进了沉船前部被撬开的舱口,深绿色的浑浊的海水刚好漫过了舱口。他用两个指头捏住鼻子,先把脑袋浸人水中——他的头发由于游泳和潜水的缘故从正中分开,平展地趴在头上——再跟上背部和臀部,然后他又从左边抬起头,换了一口气,接着两个脚掌蹬着舱口的边缘,向下斜着身体钻入了那座昏暗而凉爽的水族馆。光线从开着的舷窗射进舱里,这里有许多神经过敏的刺鱼,有一群静止不动的七鳃鳗,水手舱里的吊床用绳子系着,摇来晃去,四周爬满了乱蓬蓬的海草,鲱鱼在海草里面建立了它们的育儿室,偶然也会冒出一条离群的大西洋鳍鱼,关于鳗鱼的传闻纯属虚构,比目鱼从不光顾此地——
①“国王”号在战争爆发后被征用为军医船,负责运送伤员。
我们抱紧微微发抖的双膝,用嘴将鸟粪嚼成粘液。大家带着几分好奇,既疲惫又紧张地数着正在编队行驶的海军单桅练习船。浓烟从军医船的两个烟囱喷吐出来,垂直升向天空。马尔克已在水下呆了很久。环顾四周,海鸥在盘旋,海狼拍击船首,摔碎在船头已拆除了火炮的支架上。舰桥的后面发出哗哗的水声,海水在通风管道之间形成倒流,反复冲刷那里的铆钉。我们的指甲缝里净是灰白色的鸟粪,皮肤干燥得发痒。水面波光闪闪。海风送来了马达的突突声。用力挤压几个部位。生殖器半挺了起来。在布勒森和格莱特考①之间有十七棵白杨树。突然,马尔克从水下冒了上来。下巴四周呈青紫色,颧骨上方微微发黄,头发从正中间向两边分开。他从舱口钻出来,溅起了一片水花,然后-着没膝的海水,踉踉跄跄地穿过船头甲板。他伸手抓住露出水面的炮架,顺势跪了下来,两眼无神地望着我们。我们只好伸手将他拽上了舰桥。他不顾鼻孔和嘴角还淌着海水,迫不及待地向我们展示了战利品:一把不锈钢的改锥。这是英国造的,头儿和手柄由一整块钢材铸成,上面有冲压出来的“设菲尔德②制造”的字样。这把改锥没有一点儿锈迹和疤痕,上面涂着一层润滑油,海水聚成小水珠,从改锥上滚落下来——
①但泽湾海滨游览地,位于布勒森的西部。
②英格兰中部工业城市,刀具、工具和餐具是该市的传统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