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牛奶咖啡和糖浆面包。每个人都在啃自己的面包。每个人,每个人,每个人。每种糖浆都太甜。每团乌云都已经下过雨。每个房间都过于四四方方。每张脸上都露出反对的神情。每个孩子都有两个父亲。每个脑袋都在想着别的事情。每个巫婆都更会酿制。有三个星期之久的早餐复早餐。每个人都在啃自己的面包。这出三人剧早已列在上演节目表上。秘密的和半公开的意图就是:将喜剧分为一出独角戏:约亨-萨瓦茨基独自一人熬甜菜。分成一出两人窃窃私语的戏剧:小瓦尔特与英格小宝贝卖一条狗,变得富有和幸福;可是马特恩不想卖,于是两人窃窃私语。他宁肯单独同这条狗在一起,再也不肩并肩地同她呆在一起。
这当儿,在四方形的起居室兼卧室外面,也就是在弗利斯特登与比斯多夫之间,甚至也在英根多夫与格莱森之间,同样地,在罗默尔斯基尔兴、普尔海姆与克瓦德拉特-伊兴多夫之间,是战后的寒冬。出于非纳粹化的原因而下着雪。每个人都把物品和事实放到寒冬地区去,好让它们被雪盖住。
马特恩和萨瓦茨基为那些对此毫无过错的生物做了一个小小的鸟笼。他们想把鸟笼支在园子里,从厨房的窗户往外观察。萨瓦茨基回忆道:“我只有一次看到这么多雪堆成一堆。那是三七年到三八年的事,那时我们去拜访斯特芬路的那个胖墩儿。当时就像今天这样下着雪,一个劲儿、一个劲儿地下。”
后来,他在洗衣间里给那些两升大的瓶子塞上软木塞。这当儿,这一对深居简出的年轻人已经数过露天里的所有麻雀。因此,他们的爱情必然有发挥作用的场所。他们同狗一起从从容容地走过著名的三角形地区,即费利斯特登一比斯多夫一施托梅尔恩地区,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值得一提的地方,因为周围雪花飘舞,纷纷扬扬。只有那些在比斯多夫一施托梅尔恩公路沿线——这条公路从贝格海姆一埃尔夫特出发,伸向莱茵河畔的沃林根——矗立着的电报杆使小瓦尔特和英格小宝贝想起,这个冬天就要结束,这场雪即将过去。从前在积雪下面长着甜菜,他们今天仍以这些甜菜所提供的物质为生;他说的是四张嘴全在内,因为狗也得好好饲养;当她说,必须把它卖掉,这条野狗该撵走时,她爱的只是他,他、他、他:“要是不这么冷的话,我真想干脆呆在这儿,在野外,站着,躺着,在蓝天下,在大自然之中——可是这条狗必须走,听见吗?它让我心烦!”
普鲁托仍然一身黑色。白雪与它相配,巧夺天工。英格小宝贝想哭,可是太冷了。马特恩宽大为怀,他在公路一边积满白雪的电报杯之间说着吉利的事——人们往往只有在告别之前或者即将告别时才这样讲。他甚至对他特别喜爱的诗人①也要发泄一通——中学毕业生在谈论自我——蜡菊和玫瑰花的残枝败叶。但是他并未沉醉于因果论遗传学,而是及时地转上了存在论的轨道。英格小宝贝喜欢这样。这时,他一面伸手抓住雪片,一面大喊大叫,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发出嘘声,从嘴里挤出几句希奇古怪的话来:“我为自己而存在!决不存在世界,而只有世界化。自由是通向自我的自由。自我实存着。这个正在构思中的自我就是在构思中的其中。自我,正处于某种状态的、有倾向性的自我。自我,世界蓝图!自我,创立的本源!自我,可能性——土壤——凭证!自我,基础,建立在堕落的基础上!”——
①指德国诗人员思(1886~1956),后面的词句摘自他的诗歌《迟来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