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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9/10)

钢琴练习琴谱上微弱的曲调来:再见吧,冬天——一个库尔普法尔茨的猎人——很快我就要在内卡河边割草,很快我就要在莱茵河边割草…——

①据古希腊民间传说:达摩克利斯坐在用一根马鬃悬挂的剑下,以示位高多危,比喻幸福中隐伏着危险。

图拉和我——

我们想起燕妮受到优待这件事。当其他所有学生的课往往都在“把箭搭在弓上”这一句当中结束时——因为放在钢琴上的那个中世纪沙钟的最后一粒沙子已经表示同意下课——如果燕妮要让人给她那个坐在小旋转凳上的玩具身子授课的话,那么,不管对教师还是对这位女学生来说,沙钟的一个小时就会没完没了。当胖乎乎的埃迪-阿姆泽尔陪着胖乎乎的燕妮-布鲁厄斯去上钢琴课已经成为习惯时——阿姆泽尔确实是参议教师最喜欢的学生,他经常在斜对面进进出出——就会出现这种事:下一个学生只好在音乐教室朦朦胧胧的背后,坐在胀鼓鼓的沙发上,等上一刻钟,然后才能轮到他。因为这个在实科中学免费寄宿学校也可能听过钢琴课的埃迪-阿姆泽尔,却喜欢呆在绿色长发的费尔斯讷-伊姆布斯身边,两个人轻快地高声弹奏《普鲁士的荣耀》,弹奏《芬兰骑兵进行曲》和《老战友》。

除此之外,阿姆泽尔还唱歌。他的高音部不仅在中学合唱队里,而且在令人敬畏的圣母教堂中也技高一筹。这个教堂的中堂每个月都有一次热闹非凡的巴赫的康塔塔和莫扎特弥撒曲的演唱会。阿姆泽尔也在圣玛利亚教堂唱诗班里唱诗。上演莫扎特的早期作品小弥撒曲时,人们发现了埃迪-阿姆泽尔的高音部。现在,要在所有的学校合唱队中寻找一个高音部童声。他们已经有了一个低音部童声。圣玛利亚教堂唱诗班受人尊重的队长走到阿姆泽尔面前,带着几分崇拜之情说:“我的孩子,事实上你将在唱《撒迎利亚颂》时胜过著名的阀人歌者安东尼奥-采萨勒利。当他在弥撒曲初次演出时曾引起轰动。我听见你欢呼,你的声音使全世界都会想到,圣玛利亚教堂对于这种声音来说实在是太狭窄了。”

尽管当时莱斯特先生还在这个共和国内代表着国际联盟,所有的种族法律在这个小国的边界上都得就此止步,但是埃迪-阿姆泽尔却不能不考虑到:“可是教授先生,人家说我是半个犹太人。”

教授回答道:“这可能吗?你是高音区童声,你要给我演唱《上帝保佑》①!”业已证实,这种“就这样办”的回答确实有生命力。据说,在若干年后,它在保守的抵抗组织内部仍不能不令人肃然起敬——

①天主教弥撒曲中唱的祈祷歌。

不管怎样,这个被挑选出来的高音区童声,在钢琴教师费尔斯讷-伊姆布斯的绿色音乐室内练习小弥撒曲的难点。图拉和我,我们俩,在有一次圆锯和凿榫机不得不喘口气时听见了他的声音。他仿佛在开采银矿。磨得薄如蝉翼的小刀把空气等分成四个部分。钉子熔化了。麻雀羞得无地自容。出租房变得虔诚,因为一个胖乎乎的天使在不断地唱《尊贵的女主人》。

亲爱的图拉表妹:

只是因为埃迪-阿姆泽尔来到我们的出租房,碰巧才有这个音阶长长的引子。开始时,他只同燕妮一道来,后来,他把自己粗壮结实的朋友也带来了。人们也许会把瓦尔特-马特恩当成我们的亲戚,因为他父亲的母牧羊犬森塔产下了我们的哈拉斯。我父亲一看到这个年轻人,就向他打听磨坊主的境况,打听大河中小岛上的经济状况。在多数情况下,是由在经济领域知识丰富的埃迪-阿姆泽尔——嗦嗦地回答他,阿姆泽尔还列举了一些让人感到市党部和市政府的劳动就业计划并不现实的事实。他建议依靠英镑区,要不然,会引起敏感的古尔登贬值。埃迪-阿姆泽尔甚至举出了数字,人们将不得不使其贬值四十二个百分点。波兰进口货物估计可能会上涨七十个百分点。现在,人们就可以在这一年五月份的头几天之间找到贬值的日子。所有这些日期和数字,都是他从马特恩的父亲那儿听到的。那个磨坊主往往事先就知道一切事情。现在还去讲磨坊主的预言在一九三五年五月二日得到证实一事,已属多余。

阿姆泽尔和他的朋友当时读毕业班,他们把自己的精力有节制地投入到毕业考试中去。他们俩穿着有长裤的正规西服,在体育馆或者城堡围墙高处喝股份啤酒公司酿造的啤酒。有人说,听抽雷加塔和阿尔图斯牌香烟的瓦尔特-马特恩讲,阿姆泽尔去年在奥利瓦森林里诱奸了一个七年级的女中学生。没有人会想到,这个肥胖的埃迪-阿姆泽尔竟然是这样一种被爱情俘虏的人。因为他那老在高音区的声音的缘故,同班同学和偶尔受到邀请的姑娘都认为,他是他们敢于称之为“阉人”的那种人。其他人表达得更谨慎一些,说埃迪还非常幼稚,是一个中性人。就我道听途说所知,瓦尔特-马特恩对于这些流言蜚语长时间保持沉默,直到有一天,他才当着好些学生、当着一半是姑娘的面,发表了一通比较长的、使他的朋友能获得好印象的讲话。也就是说,阿姆泽尔在涉及到姑娘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情方面,比所有的男孩子都要强得多。他相当频繁地去找阿德勒啤酒厂对面木工巷里的妓女。不过,他在那儿并不搞那种比比皆是的五分钟长吻,而是那儿的贵客,这是因为那些姑娘都把他视为艺术家。阿姆泽尔用水彩、毛笔和钢笔,开始时用铅笔,绘制一沓肖像画和裸体像,这些画一点也不下流,相反,它们都可以见人。埃迪-阿姆泽尔带着一夹子这样的画,突然登门拜访当时在技术大学给建筑师上绘画课的著名教授和擅长画马的画家普富勒,出示了这些画。以难以接近著称的普富勒立刻就看出了阿姆泽尔的才能,当即答应帮助他。

经过这次我只能重述其大意的谈话之后,据说阿姆泽尔再也没有遭人嘲笑了。人们对他甚至还有了几分敬意。同班同学多次来找他,希望他带他们去木工巷。他在马特恩的支持下友好地拒绝了这些无理要求。可是有一天,埃迪-阿姆泽尔——这件事就是这样私下告诉我的——请求他的朋友陪他去木工巷,但他却不能不看到,瓦尔特-马特恩表示拒绝。他不想让可怜的姑娘们失望,便以一种早熟男子的自信进行解释。这种职业使他反感。他在那里找不到一个“恪守妇道的人”这只会使他变得残忍。而这样做,最终对于两者来说都是很尴尬的。现在需要的是爱,或者说至少也是激情。

阿姆泽尔很可能注意地听完了他的朋友摇着头说出的那通激烈的言词,然后便带着他的图画夹子和一个包装十分精巧的小礼物——高级什锦夹心糖,独自一个人到阿德勒啤酒厂对面的姑娘们那里去了。尽管如此——如果我了解的情况没有出入的话——他要在糟糕的十二月的某一天,说服他的朋友同他一道去和姑娘们欢度降临节期间的第二个或者第三个星期日。马特恩在第四个星期日才敢去。事实证明,姑娘们的这行职业使他“反感到”受了吸引的地步,以至于他不顾自己以后会有什么后果,在那里找到了一个“恪守妇道的人”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备受学生赞赏地把一个少言寡语的名叫伊丽莎白的姑娘视为“恪守妇道的人”可是,这种宠爱并不妨碍他在回家途中沿着旧城壕沟往上走,再沿着胡椒城往下走,气冲冲地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陷入对于这个妓女不可捉摸的沉思冥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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