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学校靠近南圩墙,校园很空阔,树木很多。
草茂密,景
算是秀丽的。在用木架
支撑起来的一座柴门上面,悬着一块木匾,上面刻着四个大字:“循规蹈矩”我当时并不懂这四个字的涵义,只觉得笔画多得好玩而已。我就天天从这个木匾下
,上学,游戏。当时立匾者的用心到了后来我才了解,无非是想让小学生规规矩矩
好孩
而已。但是用了四个古怪的字,小孩
谁也不懂,结果形同虚设,多此一举。
我六岁那一年,是在节前夕,公历可能已经是1917年,我离开父母,离开故乡,是叔父把我接到济南去的。叔父此时大概日
已经可以了,他兄弟俩只有我一个男孩
,想把我培养成人,将来能光大门楣,只有到济南去一条路。这可以说是我一生中最关键的一个转折
,否则我今天仍然会在故乡
地(如果我能活着的话),这当然算是一件好事。但是好事也会有成为坏事的时候。“文化大革命”中间,我曾有几次想到:如果我叔父不把我从故乡接到济南的话,我总能过一个浑浑噩噩但却舒舒服服的日
,哪能被“革命家”打倒在地,
上踏上一千只脚还要永世不得翻
呢?呜呼,世事多变,人生易老,真叫
没有法
!
我在故乡只待了六年,我能回忆起来的事情还多得很,但是我不想再写下去了。已经到了同我那一个一片灰黄的故乡告别的时候了。
,被捆起来,倒挂一夜,仍然能活着。据说他从来不到官庄来作案“兔
不吃窝边草”这是绿林英雄的义气。后来终于被捉杀掉。我每次想到这样一个光着
游玩的小伙伴竟成为这样一个“英雄”就颇有骄傲之意。
我“循规蹈矩”了没有呢?大概是没有。我们有一个珠算教员,睛长得凸了
来,我们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
shaoqianr(济南话,意思是知了)。他对待学生特别蛮横。打算盘,错一个数,打一板
。打算盘错上十个八个数,甚至上百数,是很难避免的。我们都挨了不少的板
。不知是谁一嘀咕:“我们架(小学生的行话,意思是赶走)他!”立刻得到大家的同意。我们这一群十岁左右的小孩
也要“造反”了。大家商定:他上课时,我们把教桌
翻,然后一起离开教室,躲在假山背后。我们自己认为这个锦
妙计实在非常
明;如果成功了,这位教员将无颜见人,非卷铺盖回家不可。然而我们班上
了“叛徒”虽然只有几个人,他们想拍老师的
,没有离开教室。这一来,大大长了老师的气焰,他知
自己还有“群众”于是威风大振,把我们这一群不知天
地厚的“叛逆者”狠狠地用大竹板打手心打了一阵,我们每个人的手都
得像发面馒
。然而没有一个人掉泪。我以后每次想到这一件事,觉得很可以写
我的“优胜纪略”中去。“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如果当时就有那一位伟大的“革命家”创造了这两句
号,那该有多么好呀!
谈到学习,我记得在三年之内,我曾考过两个甲等第三(只有三名甲等),两个乙等第一,总起来看,属于上等;但是并不尖。实际上,我当时并不用功,玩的时候多,念书的时候少。我们班上考甲等第一的叫李玉和,年年都是第一。他比我大五六岁,好像已经很成熟了,死记
背,刻苦努力,天天皱着眉
,不见笑容,也不同
叔父望成龙,对我的教育十分关心。先安排我在一个私塾里学习。老师是一个白胡
老
,面
严峻,令人见而生畏。每天
学,先向孔
牌位行礼,然后才是“赵钱孙李”大约就在同时,叔父又把我送到一师附小去念书。这个地方在旧城墙里面,街名叫升官街,看上去很堂皇,实际上“官”者“棺”也,整条街都是
棺材的。此时“五四”运动大概已经起来了。校长是一师校长兼任,他是山东得风气之先的人
,在一个小学生
里,他是一个大人
,轻易见不到面。想不到在十几年以后,我大学毕业到济南
中去教书的时候,我们俩竟成了同事,他是历史教员。我执弟
礼甚恭,他则再三逊谢。我当时觉得,人生真是变幻莫测啊!
因为校长是维新人,我们的国文教材就改用了白话。教科书里面有一段课文,叫
《阿拉伯的骆驼》。故事是大家熟知的。但当时对我却是陌生而又新鲜,我读起来
到非常有趣味,简直是
不释手。然而这篇文章却惹了祸。有一天,叔父翻看我的课本,我只看到他蓦地
然变
。“骆驼怎么能说人话呢?”他愤愤然了。“这个学校不能念下去了,要转学!”
到了济南以后,过了一段难过的日。一个六七岁的孩
离开母亲,他心里会是什么滋味,非有亲
经历者,实难
会。我曾有几次从梦里哭着醒来。尽
此时不但能吃上白面馒
,而且还能吃上
;但是我宁愿再啃红
粱饼
就苦咸菜。这
愿望当然只是一个幻想。我毫无办法,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了。
于是我转了学。转学手续比现在要简单得多,只经过一次试就行了。而且
试也非常简单,只
了几个字叫我们认。我记得字中间有一个“骡”字,我认
来了,于是定为
一。一个比我大两岁的亲戚没有认
来,于是定为初三。为了一个字,我沾了一年的便宜。这也算是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