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以外的人；眉目五官，都还端正，只是没一清秀气。尤其表现他土苕的，就是那一虽是细料而颜极不调和的衣服：酱平绉的薄棉袍，系了条雪青湖绉腰带，了件茶青旧摹本的领架，这已令人一望而知其为乡下人了；加以一双米摹本，青绒老家公鞋，又都是灰尘扑扑的，而棉袍上的油渍，领架背上一大块被发辫拖污的垢痕，又知是个不好洁的土粮；更无论其发剃得绝，又不打围辫，又不留刘海，而发辫更是又黄又腻的一条大虫。手，简直是长年的手，指而短，几分长的指甲，全是黑垢渍满了。

三天之后，顾天成输了个光，不算甚么，是手气不好。向片官书押画字借了五百两，依然输了。甚至如何输的，他也不知，心中所盘旋的，只在刘三金跟他回去之后，如何的过日。

“你就再也不到六百多两了么？”

刘三金咬着嘴一笑：“作兴就够，你替我把帐还了，你一家人又吃啥呢？你还想我跟着你去，跟你去饿饭吗？”

场合上的人，便也吆喝起来：“是啥东西？撒豪撒到老们底下来了！”

第二天，又赌，又庄。输了，不多，不过三百多两，还没有伤老本。到夜里，给了刘三金一只银手钏。她不要，说是：“你今天输了，我个还好意思要你的东西！”这是不见外的表示，使他觉得刘三金的心太好。当夜要求她来陪个通宵，她又不肯，说：“将来日长哩！我现在还是别个的人。”因又同他谈起家常与世来，好亲密！

“我说你是蠢人，真真蠢得不赢气！我前几天就料得到债主会来吗？那我不是诸葛亮未来先知了？”

刘三金躺在他对面烧烟时，这样把他的外表端详了一番，又不不浅的同他谈了一会，问了他一些话，遂完全把他这个人看清楚了：土气，务外，好，胆小，并且没见识，不知趣；而可取的，就是嫖，舍得钱；比如才稍稍得了她一甜，在罗歪嘴等老手看来，不过是应有的过场，而他竟有颠倒起来。刘三金遂又看他嫖得也不超，并且容易着迷。

顾天成竟象着了眠术一样，睁着，哆着嘴，说不话来。

顾天成抓住她的手：“那你是不想跟我了！…你前天不是明明白白的答应过我，…不样也愿意跟我，…今天就翻悔了！…那不行！…那不行！…”

刘三金又正颜正的：“算了罢！我看你也替我想不啥法来，要吊颈只好找大树。算了罢！你走你的关，我过我的独木桥，…”

顾天成蹙起眉想：“那又个办呢？看着你去打官司吗？”

“！六百多两，你为啥前几天不说？”

她把手摔开，也大声说：“你这人才横哩！我答应跟你，写过啥约据吗！象你这蠢东西，你就立时立刻拿六百两银，我也不会同你一样的蠢，跟着你去受活罪啦！…”

“说得好不容易！那一笔以二十亩田押借来的银，你不是看见输光了，不够，还借了片官二百两？这又得拚着几亩田不算，才押借得！如今算来，不过剩三十来亩地方了，那够呢？”

顾天成原有几分浑的，一发，也不顾一切，冲着场合吵了起来。因为不净，说场合不铮，耍了手脚，了他的；一面又夹七夹八的把刘三金拉扯在里骂。

有钱上场，没钱下场，这是规矩，顾天成是懂规矩的，便单独来找刘三金。刘三金满脸苦相的告诉他：她在内江时，欠了一笔大债，因为还不起，才来跑码。昨天，那债主打听着赶到此地，若是还不，只好打官司。好大的债呢？不多，连本带利六百多两。

那夜，一场赌博下来，是顾天成庄，赢了五十几两。在三更以后要安宿时，——乡场上的场合，不比城内厅上，是无明无夜的，晏在三更时分，就收了场。——刘三金特为到他床上来喜，两个人狂了一会，不但得了他两个大锭，并且还许了他，要是真心她，明天再商量，她可以跟他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