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盘把他师父的叶烟竿递来，罗歪嘴接着，咂燃。街上的人渐渐少得多了，远远传来了一些划拳声音。

田长听得不胜欣羡：“李老九运气真好！我们就没这运气！”

田长拦住他：“莫要打岔！这龙门阵，我总没有听全过，罗哥，你说嘛！”

张占魁：“这几年，真没有这人了！我们朱大爷本来行的，就是近几年来，着他那家务事，得一气没有！…”

罗歪嘴把烟锅磕掉，笑：“不是李老九运气好，实在是余大爷了不得，要不是他到通气，布置周到，你想想，家不放手，李老九承得住吗？”

他仰在椅背上，把一只脚登着桌边，慢慢说：“李老九跟着余大爷几天，虽然在场合上走动，却并没有跟他对识，也没有说过栽培他的话。有一天夜晚，余大爷忽然吩咐他：‘明天一早，跟我喊一乘轿，多喊两个摔手。你跟我到东门外去吃碗茶。’第二天，不及吃早饭，余大爷就带着李老九到东门外，挨近大田坎的码上。

余大爷藏在一家很的饭铺里，喊李老九去探看，有简州递解来的囚笼，便将解差跟我请来，说正府街余大爷有话说。时候算得刚斗笋，解差也才到，听说是余大爷招呼，跟着就跑了来。余大爷要言不繁，只说：‘王立堂王大爷虽是栽了，以我们的义气，不能不搭手。但于你二位无，华县的回批，包你们到手。不过，有甚么旁的事情请你们包涵一！’说时，便从大褡裢中，取白银两锭，放在他们面前，说这是代酒的。两个人只好说，只要有回批就好，银不敢领受。余大爷说：‘你们嫌少罢？’他又伸手褡裢去了。两个解差忙说：‘那么，就谢了！’余大爷便起说：“酒饭都已招呼了的，我先走一步。’他又带着李老九飞跑回正府街，叫轿一直抬元通寺后面围墙旁边一小门侧，他下了轿，叫轿夫在外面等着：今天还要跑好几十里的长路哩！然后看着李老九说：‘李老九，王立堂王大爷的事，我要你老弟去挡一手！’你们看，这就是李大爷福至心灵的地方，也见得余大爷力不错。他当时就跪在地上说：‘我还有个老娘，就托累你余大爷了！’余大爷说：‘你只去，若有人损了你一毫，我余树南拿腰骭跟你抵住！’当下只说了几句，两个人便从侧门来到华县刑房。衙门内外，早经余大爷在夜布置好了。彭大爷等当事的大爷们都在那里照料。一会，囚笼到了，众人一个簸箕圈围上去。王立堂的脚镣手铐，早已松了，立刻便给李老九。王立堂几的汉仗，几壮的材，当其境，也骇得面无人；万想不到临到华县衙门，才来掉包！却被余大爷一把提上檐阶说：‘老弟，跟我来！’登时，轿抬，到龙潭寺剃了发，就上东山去了。这里，等到卡大爷来名时：‘王立堂！’众人一拥，就将李老九拥了去，应一声‘有！’彭大爷跟着就到卡房里招呼说：‘王立堂王大爷是余大爷招呼了的，这里送来制钱一捆，各位弟兄，不要客气！’大家自然一齐答应：“余大爷招呼了，有啥说的？王哥自有我们照应！’彭大爷才把供状教了李老九。当晚，余大爷就发了两封信到县：一封是给谢举人谢大爷的，一封给廖师爷的。郫县衙门，是专人去的。及至囚犯解到县，知县坐堂一审：‘王立堂！’李老九跪在地上喊说：提：‘大老爷明鉴，小的冤枉！小的叫王洪顺，是成都正府街卖布的，前次到资县贩布，不晓得为啥着巡防营拿了去的！求大老爷行文华县查明，就晓得小的实在是冤枉！’犯人不招，立刻小扳三千，夹一夹，还是一样的供。传原告，改期对质。原告上堂，忽然大惊说：‘这个人不是王立堂，小的在资县捉的那个，才是王立堂！’县官自然大怒说：‘岂有此理！明明是你诬枉善良，难本县舞了弊了！’差一，原告打成了被告。末后，由谢大爷，将家儿劝住，不再追究。家儿也知余大爷谢大爷等搭了手，这仇就永无报时，要打官司，只有自己吃亏，自然没有话说。谢大爷遂将李老九保，大家凑和他义气，便由谢大爷当恩拜兄，将他栽培了。各公上凑了六千多串钱送他，几万竿火炮，直送了他几十里！…”

栽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