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小也走了，他们竟没有带我去。我并不是喜听戏，心中却有一说不被冷落的悲哀。

她的话来说完，就有一个艳装少妇拉着她去听戏：“快别多说了吧，我们还是听戏去。好在没有学问的人也还一样可以活着。窦先生与窦太太正在那里等着你哩。”

走！我得离开这里走！但是，生活问题呢？

我更觉得这是侮辱。我为什么要拿他的钱？失业就是失业，瞧我便会饿死了吗？但是我不知她们对我误会的是何事，难怪我不该同窦先生谈过几次话吗？这是他来找我谈的，又不是我先去找他谈，更何况所谈的都是关于史亚以及人应该怎么样等等不相的话呢？”

现代职业妇女的痛苦是双重的，但是，嫁人也要有机会呀。一个同人家合得来的人，往往到合得来；合不来的人，似乎到都合不来。瞧，汪小在窦公馆里，不是什么也没有的吗？但是她仿佛过得很落位，有吃就吃，有穿就穿，有牌可打便打打牌，即使窦先生不大理会她，或者窦太太给她不好脸看了，她也不过略不愉快片刻，就一切如常了。而我呢？在地位是家教师，言明供膳宿，支薪，又不白用他家什么的，但是心里总老到不安，仿佛一只里的动忽然被搁到陆地来一般，什么都不习惯。

更糟糕的却是我的不安上就给人家发现了，于是有人以为我是不识抬举，有人以为我是骄傲怪癖，还有人以为我是故意装模作样，希望能多得到些什么似的。自从史亚不来窦公馆，而窦先生又曾与我闲谈过几次以后，众人对我的态度似乎更不安了.睛瞧着便有些异样，即使我是闭着睛坐在他们中间吧，我也能到这里空气的张与难受。

于是我便跟着她去了。

我勉同她招呼，请她坐下。

想到这里只见窦先生已站起来，他似乎也有些对不起我的样，只把睛瞧着别说：“你不要多想，照着我的话，把自己生活先安排好了，我会…我会常常照顾你的。”

我走了。像一只受伤的鸟骤然离开樊笼，虽然自由，却仍旧到更多的惆怅与茫然。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去。

她咳嗽了一声，说：“我们且别取笑，说真话，窦先生请你去哩。”

他皱着眉说：“我们的小预备到学校里寄宿去了，这里环境太不好，不能静静的用功。我们想…像你这样的人才无天混下去是怪可惜的，你喜什么职业，我可以替你没法介绍。”

我骤然觉得脸红起来，是他，竟开辞歇我了。怪不得汪小刚刚有一副得意的样，窦太太神情也异乎寻常，是我错了什么事情吗？说错了什么话吗？我觉得一阵阵难堪起来。

他也似乎知我的意思似的，柔声安：“你不要多心，你在这里是很好的。其实就是不教我们的小读书，我们也愿意你像自己人一般长住在这里。不过…不过…”他销纳说不下去，半晌，这才说老实话来：“我不瞒你说，她们女人家总是多心，她们都是庸俗脂粉，不能了解你的。蒋小…小眉！我知你的为人…这里…”他一面拿一张支票来，轻轻放在我的手里，说：“这个你先拿去瞧着用吧，譬如说你可以先项此间房，我的太太等会也许另外有些东西送你，这个你可不用对她提起。”

自己既不能好好的同她们生活在一起，何不就离开她们吧，野只会开在荒土上。那里能够同贵的牡丹们同生长在雕栏富贵丛中呀。

他将要同我谈些什么呢？我害怕。

一会儿，窦太太托放走开了。我摸不着脑，也想走，窦先生却止住了我。

我不相信她的话，只自坐着不动。

她们去看戏似乎回来得很晚，回来以后似乎又谈了许多时，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她们的声音似乎不像往日般愉快，而且谈得特别低，似乎在商量一件什么不大好的事情似的。

窦先生坐在旁边默默不语。

窦太太似乎特别客气起来，殷勤请我坐，又摸着我的手问我衣服穿得够不。

第一天，汪小来找我了。

她笑：“称不相信吗？他们真是叫我来请你过去的，窦太太也在那儿。”

汪小冷冷对我说：“你现在应该不寂寞了吧，窦先生与你谈得怪投机的。本来呢，我们都是没学问的人…”

她不怀好意的望了我一，笑：“你今天穿着黑的旗袍，多漂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