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叹一气说：“不是我的记忆力好，是因为我到无聊，常记着这些东西玩的。我的生活…真是一言难尽！”

我想：你的“大”话说得也差不多了吧？于是便打断她：“但是无论如何，诚如因斯坦所云，宇宙虽无边却总是有限的吧。”

我笑了一笑，心想你倒居然也有自知之明，但毕竟不便告诉她说是我真有些不耐烦的意思，只好敷衍：“哪里的话，我倒着实钦佩作的记忆力不坏唤。”

她笑：“是呀，但我所讲的还不过是地球与太之间呀。太虽比地球大至十万倍，便也不过是银河系中一千万万个恒星之一罢了，而且比较起来还是非常渺小的。全银河系的直径约有二十万光年一一一一W个不能用里来计算，只好采用光单位，一个光年是六万万里。——除此之外，宇宙之中还有三十万个类似我们的其它银河，每一个银河间相隔距离约为一百五十万光年。

海，横在我们面前的，仍是茫茫大海。

“我们也不能一直相信因斯坦下去呀，”她睁大了睛急急地说：“因斯坦不一定永远会对下去的。他将不存在，他与他的学说也许统统都消失了。啊，人是会消失的，会不存在的，譬如说我的姊姊吧，她就快要…”她的语声忽转悲切，凄然而止。我心里很想追问她的姊姊究竟快要怎么样了，却又觉得不应该人家私事，只得糊地应了一声：“嗯。”这样大家就沉默了许久。我的睛呆望着拖在船尾的一条长绳。那绳是飘浮在海面上的，迎狼蜿蜒而来，远仿佛还系着什么东西，却又瞧不清楚。她见我呆瞧着似乎不懂，便又抓住了谈话机会，凑近前来告诉我说：“这是计程用的。你瞧，船边还有一个表哩。啊，我们离开青岛已有这么多ndle了，明天下午就可以回到上海啦。”她一面讲解一面把计程表上所指的里数指给我看。但见我似乎并不到怎样兴趣，她只得又改变话题说：“你是上海人吧？”

我觉得心里的一块石放下来了，果然自己的大名是妇孺皆知的，便不免稍带些得意的心情来谦虚两句：“写得不好，怪丢人的。”

我冷冷的说声：“你的记忆力可真是不坏。”

她的睛睁大了，好像完全乎她的意料之外，却又非常到兴趣的问：“恕我冒昧，可以请教你的尊姓大名吗？”

下面便是她所说的经过。

她似乎想了一想，便惊讶地问：“啊，就是写《结婚十年》的苏小吗？”

“在上海教书！”地估计我的职业是教书，我本想糊答应一声，但又讲不惯说话，便只好照实说：“不，我…确是胡写几句文章的。”说了以后不禁脸红起来。

”

“不，我是宁波人。”我懒洋洋地答：“不过住在上海已有十二年了。”

我真想不到她在田间如此沉默寡言，而在此刻却又会酸酶不休地同我讲下去的，我后悔刚才不该对她说自己是个写文章的人，但是事已至此，只好赧然回答：“我叫苏青。”说了，又恐怕人家未必会知我，便赶解释：“苏赴苏州的苏，青是青天白日的青。”

她答：“好的，苏小，我要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你也许可以写成一本小说呢。”

我心里不禁暗暗烦恼起来，悔不该跑来同她瞎攀谈的，半夜三更，放着觉不睡，谁又耐烦来听她背诵地理教科书呢？也许她的神经方面真是有病，因此只得继续敷衍她说：“那银河系真是大极了，大得不可思议。”她听着宛然一笑，似乎也有些料到我的心思，但仍恶意地接下去说：“还不仅如此哩！这些众银河之间又因相互关系而组成更大的系，即所谓超银河系，超银河系约有四十多，更有人说有三千多之多。简单来说，我们的机截到现在为止，所能观测到的宇宙空间的积，已有五万万光年的直径范围。然而这还不过是人类所已知的宇宙，也即是所谓实际上存在的宇宙，我们当然还可以把宇宙想象得更大

她这下可兴奋地笑了，知我对于她刚才的谈吐态度一定有不满意的地方。她就解释说是自己恐怕有些神变态，有时很静，有时却又到寂寞起来，喜同人家措碴，而且还要开玩笑，故意说得人家不耐烦的。“刚才我同你讲一大气银河系起银河系的话，你是觉得很可笑，同时心里也在讨厌我吧？”她说。

我说：“我们还是回到舱里去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