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与其说是可笑不如说是尴尬。我就是这样，所以不大懂得开玩笑。”她说得生、果断，几乎是很激愤。

艾利卡现在从梦幻中清醒过来了。他说这话是想什么？她觉得他是想开始谈，是迫谈。她到害怕，到一愚蠢的，无聊的和模糊不清的恐惧。她没有作回答。

突然他的一两句话落了她庄严的，几乎是凝神肃穆的沉默中：“艾利卡，真是好笑，店主怎么会把您称作我的新娘呢？”

艾利卡颤抖起来。她的睛看着地板。但是她觉察到了，他在看着她，沉地，询问地，锐地看着她。现在她想到的是，最近一次她在他那里的时候，他亲吻了她。当时她对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她心里是很清醒的。她不知，自己是愤怒呢，还是害羞。所以惊恐不安就控制了她。每逢他拉起很烈和富有的歌曲的时候，通常她都到一愉快的恐惧，其中既有德的渊又有无限的幸福。现在会什么事呢？噢，上帝！噢，上帝！…她觉得他还要说下去。对此她既渴望，又害怕。她不愿听他说话。她想看田野，看晚上，看好的晚上。她什么话都不要听，什么话都不要听。她只看到，市区笼罩在昏暗的雾里，市区和田野都是一样。空中有云彩…这些云是多么迅速地飞上了天空呀！再往上边云就很少。一…二…三…四…五…对，是五块云…不对！只有四块！…是四块

她朝他看去，观察一下他的面表情。他是想要嘲笑她吗？——不对！他是很认真的，而且本没有看她。他是无意之间说的。然而他想得到个回答。现在她才觉到，他是多么勉地讲这个话的，就像是为r开个一样。她到惊慌不安。但是她不知，这是为什么。不过她又不得不说话，因为他还在那里等着呢。

就在这个时候，他开始说话了。

“艾利卡，很久以来我就对自己的到害怕！我总是预到，将要来到，但是我又不愿意相信会来。现在来了，从您最近一次到我这里来以后，从昨天以来，我就明白，来到了。”

但是云块都已经飞去了…不，那边还有一块…这是最后一块云了，表面洒了一层玫瑰红的颜，其形状如同一骄傲的天鹅，正在暗的河中顺而下…她怎么会起来这样一幅图景呢？她不知…她的思想越来越杂无章了。她觉得她只想去思考云彩…云彩现在飞去了，是的，云彩都越过群山飞去了…她觉到，好像她的整个心都悬挂在云彩上面，她兴地伸展双手想把云彩留住，但是云彩飞去了…跑得愈来愈快，愈来愈快…所以，现在——现在云彩都已经消失了…现在艾利卡又清清楚楚，一字不差地听到了他讲的话。听到他讲话，她的心便盲目恐惧，发抖起来。

他沉默片刻，从腔了一气。

然后他们之间又现了沉默。但是这再不是一致享受的幸福沉默，像原先那样，也不是志趣相投的预，不是突然到尚未产生的受，而是一沉重而令人不快的沉默，是有某危险与迫的沉默。她突然对他们的情到忧虑，怕他们的情也会变成烈的痛苦和煎熬，就像她所遇到的一切幸福那样，就像那些她为之哭泣但又是她最心的忧伤和温情的书籍一样，就像在《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注中，声音像洪中的湍急波狼一样，对于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来说，这既意味着他们的最幸福，又像是痛苦那样折磨着他们。沉默愈来愈甚地压迫她，而且变得如同一场浊的大雾，落到她的上令人疼痛。这时候她才从忧虑不安中逐渐解放来。她想作个了结，明白坦率地问问他。

“这话真可笑，不是吗？您的脸变得多么红呀！”

“长时间以来我没有意识到，不久以前才知，我——对您很慕。”

他平静了一会儿，然后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他在思考，又一次盯住她看，更为沉，也更为自信。于是他的声音起来少有的圆和富有旋律。

然后是一声大笑，一声吃力的、勉的大笑。

一个穹，很像一个紫红的大球。到了晚上一切声响都消失在温柔的和谐中。远传来郊游归来人的歌声。有个手风琴在为歌唱伴奏。蟋蟀的唧唧声愈来愈，也愈加嘹亮。在树叶中，在树梢里还有说不准确的嗡嗡声，簌簌声和飒飒声，在空中甚至还有隆隆声。

他中断了说话。但是艾利卡觉得他还没有说完。她真想跪在他面前乞求，请求他现在不要再说下去。——这是因为现在什么话她都不想听，什么话都不想听。——不，她完全不想听…于是她在惶恐不安中开始数起了天空里的云块…

“我觉得，好像您想对我隐瞒什么，是这样吗？”

“因此，这件事使我很悲哀，无限地悲哀。我知，我不能和您结婚。我知，如果结婚，就得以我的艺术为代价。陌生人是不会理解这一的。而您，我的亲的，亲的艾利卡，是会理解的。对此只有艺术家才能理解，而您是有丰富的，无限丰富的艺术心灵的。此外，您也是很聪明的。我们再不能继续相，这样往下去了…现在必须作个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