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幅画完全只是她的美梦的外壳,整个儿是她自己,是她的心灵。现在谁也不会这幅画拿走。每当她看到这幅画,它就属于她一个人,而她是有权永远看到这幅画的。这位由于神秘的预感而战栗不已的老人高兴地答应了她怯生生的请求。现在她天天都有了同样的幸福和充实的生活,她也不必再为自己的渴望担惊受怕了;这个小小的容光焕发的形象对别人来说就是救世主,对这位孤单的犹太少女来说无意中也是爱情和生命的一个上帝。
她又来了几天。可是画家想起了几乎已经忘掉的别人对他的委托。买主来看了这幅画,虽然他对这幅作品的秘密奇事一点也不知道,但是画上的那种宽容的慈爱和这个永恒象征的素朴和庄严也深深感动了他。他热情地握着朋友的手,而他的朋友却以歉逊和虔诚的态度谢绝了对他的称赞,仿佛他面前的这幅画不是自己的作品似的。他们决定不久就用这幅画去装饰圣坛。
第二天就用这幅画装饰了圣坛上空着的一侧。奇怪的是,圣坛上的这两位圣母成了陌生的一双,而且稍许有点相似,不过神态并不一样。她们看起来像姐妹俩,一个还信心十足地沉溺于生命的欢乐,而另一位却已经尝到了痛苦的难咽之果,体验了昔日的惊恐。但是两人头上都有一片同样的光华照耀着,仿佛她们顶上爱情的星星在闪亮,她们脚下,她们终身所走的那条路总要穿过欢乐和痛苦…
艾斯特也随着画像来到了教堂,仿佛她在这里发现了自己的孩子似的。这孩子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她心里的这个记忆已经慢慢地消失了,她滋生了一个母亲的信念,要让梦境变成现实。她伸展四肢在画像前躺了好几小时,就像一位信徒躺在救世主的画像前一样。萦绕在她心里的还有另一个信念;钟声响起来了,呼唤人们去做祈祷,这是她所不了解的;她也听不懂神甫的话,现在神甫在响亮地合唱,歌声像混浊的波涛声响彻教堂,并且飞升到神秘的朦胧里,犹如一片芬芳的云高高地挂在坐椅的上空。她最恨这些女人和男人的信仰,现在他们就在她的周围,他们嘟哝嘟哝的祷告声盖过了她轻声对孩子所说的那些温存体贴的话。
但是这一切她都没有感觉到,她的心太困惑,不可能去了解和探索;她只盲目地沉湎于一个愿望:每天她的孩子,外界的事她也就不再去想了。她正在成熟,但其本能之风暴已经过去,所有的渴望都消失了或者说流到促使她一再去看画像的那个思想中去了,它像具有磁力的魔法,任何力量都解不开它。她从来没有像在教堂的这段漫长的时间里那么幸福过,教堂的庄严和隐蔽的欢乐她都感觉到了,但并不理解。她惟一的痛苦是,有时有个陌生人跪在画像前面,虔诚地仰望着圣婴,可是这个孩子属于她,只属于她一个人呀!随后往日那种不可遏制的妒忌性的执拗又在她心里猛烈地升起来了,她的心里怒火在燃烧,简直要驱她去撕打和痛哭;在那样的时刻她的神智越来越紊乱,她连这个世界和她的梦境世界也区分不开。只有当她躺在画像前的时候,她心里才会重新获得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