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两只耳朵里满群众意见的队长刚站起来，正要宣布散会，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柯碧舟不知啥时候走到大煤油灯前来了，他用与平时绝然不同的昂嗓门，有成竹地对大伙儿说：

柯碧舟引起大伙儿注意的这次会议，先是议决了缺牙大婶割秧青玩招的事件，社员们谴责了她的虚作假，一致同意扣她十个劳动日的工分。缺牙纵然生有十张嘴，也辩不过全寨老少几百张嘴，只得自认晦气，认了输。当然，敢说话的，也表扬了柯碧舟称秧青的认真负责。尔后，人们便你一言我一语，嘁嘁喳喳地说起湖边寨的生产形势。啥老板田里的透了，杨上的包谷被吃了几十棵，队里的支大于收，去年买来的几包泥得结了块，老母快下崽了，事情多得说不完，问题一大堆。说到问题，自然又扯到了劳力张，偏偏还要外舂米、换面、榨油耽搁时间。最后，人们差不多众一词地诉起没得电的苦，发一通牢，怨湖边寨没得福气，"揪"不来电，满寨人只能受活罪，每次会开到这儿，时已半夜，人们也都累了，会议就在不了了之中宣告结束。

当初，邵玉蓉坐在矮板凳上，心里那个急啊，没法用话形容。她地盯着柯碧舟，真怕他给大伙儿嘈杂喧哗的哄闹吓住了。

"唱调，哪个不会？"

人们都大为惊诧。

"这小还真肯白日梦哩！"

"只要手中有票，小电站半年就能建起来，还消你

"没钱啊，小柯！"队长斜了他一，一个朝他伸掌说，"有钱，这话还等你来说。"

阮廷奎的话引起众人一阵哄笑。

各家各的男女老少，有先有后地来到会议室。男汉、老年人们咂叶烟，闲摆。妇女们娃崽、搓麻线，说东西。姑娘们嘻嘻哈哈，年轻小伙们嬉笑打骂，半大不小的娃儿，在人群里东奔西窜。直要拖到九过钟，会议才开始。照例，队长先说这一段的生产，下一段活路的安排，接着讲讲队委会的新决定，"土"政策，诸如放鸭下田扣十斤谷啊，自留地上的产不准上市场啊，私自砍伐林木罚款五十元啊等等。一般地来说，队长的话关系到社员的实际利益，大家还是要听的，尽听后的反映各不一样。群众最不要听的，是队长后面的大队支书兼主任左定法的讲话。左定法的开场白倒还脆，咳两声之后，他昂起黑方正的脸，说，该讲的队长都讲了，他没啥多讲的了，只是补充说两。次参加这会的人，一定会信以为真，上他的当。以为他只不过说个几分钟。谁知他补充的两，一讲就是一个多小时。常常是他站在前讲，会议室里的社员，有的在打鼾，有的在小声嘀咕，有的脆悄悄溜来透几新鲜空气。直要到左定法冗长的补充完毕，才挨到每个社员尽一份民主权利，大家来对队里的事情发议论。

"八月竹？"

柯碧舟讲。"

柯碧舟不待嘈杂的喧闹平息下去，拉开嗓门："依我看啊，湖边寨有的是钱，只是大家没留神！"

"国家不贷款，莫说湖边寨，就是暗大队、镜山大队凑拢来，也拿不这笔钱。"

"八月竹算啥钱？"

"没得电，我们为啥不来搞个电站？"

柯碧舟不笑，他消瘦的脸上微微泛起一层红光，镇定地说：

"我说的钱，就是在坡上，不过不是石，而是那遍坡漫山的八月竹…"

这一来，会场上刹那间静寂下来，顿时分两摊人，一摊人瞪大望着柯碧舟，看这小是不是疯了？另一摊人眨着，倒是想问个幺二三。烧窖师傅阮廷奎，因婆娘受批评心里还窝着气，他用嘲的语气：

人们又跟着七嘴八叫嚷："小电站早几年就扯过，可那要好多票呢！"

柯碧舟的声气，在会议室里回着："自古以来，湖边寨山岭上的八月竹，因为通闭、运输不便，从来没引起过谁的注意。除了砍些来搭豆架、瓜架之外，任凭它自生自灭。有人要问，这八月竹有啥用啊？它又不是钱。不，我说它正是钱，把它们砍伐下来，运到外面去，它是造纸的最好原料，国家正缺呢！大伙想想，这些年闹"文化大革命"，写大字报，贴大幅标语，我们国家用去了多少纸啊，纸张正呢。我们把造纸原料给人家送

"小柯，你看湖边寨哪里有钱？是不是你，把坡上的石都看成了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