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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5/6)

大婶,集体委我干这个事,我不能昧着良心对集体。你这件事,已经承认。我一点不跟你添油加醋,照实报告队长,由领导来管,你说好不好?"

"好,好,好吧…"缺牙巴看到柯碧舟一脸的严肃,撇了撇阔嘴,嘴皮子抖动着,话也说不完全了。她晓得,要叫柯碧舟瞒过这件事去,是想用纸去盛水,不可能的了。她把

脸一沉,气冲冲地拉过竹篾背篼,悻悻地说:"我这才认识你姓柯的。走啊,回屋头去,老娘也懒得割这个背时秧青啰!"

缺牙巴气咻咻地发泄着怒气,挺胸昂头顺着田埂疾步走去。走了几步,她又猛一回头,以命令的口气道:

"四姑娘,你慢点走,掏几把猪草再回家!"

四姑娘应了一声,在狭窄的田埂上停下脚步,磨磨蹭蹭地弯下腰去。

柯碧舟看着缺牙巴和她的三个女儿远去,不由低垂着脑壳,内心深处还在搅腾。这件事,处置得对不对呢?以后,缺牙巴堵住集体户的门撒起泼来,我怎么办呢?她这个人,什么话骂不出口呢?一骂,不又要骂到我的家庭出身了吗?唉,做这件事真得罪人啊。

随后,余下的半天时间,柯碧舟一直处在郁闷不悦之中。也难怪啊,是知识青年,谁不指望自己在山寨社员中,有个好印象啊!招生、提干、招工,如今都兴群众推荐,机会来了,有人在群众会上公开贬你,你总不能被推荐出去啊!

黄昏来了,犁牛打田的社员在沟水里洗犁盘、耙子,几头大牯牛,散放在田埂上低头懒洋洋地咀嚼着嫩草,山窝窝那边平地上,拴在地桩桩上的一匹咖啡色川马,昂着马脑壳嘶鸣着,不耐烦地催促主人来把它牵回圈去。远处的山脊上,收工回寨的人们,扛着锄头慢慢走过。西边天,金色的余晖像面巨大的纸扇,抖开道道橘红绚烂的晚霞,峡谷深处,树根脚开始黑下来了。

割秧青的妇女劳动力一个个从田埂上走来了,柯碧舟聚精会神地给她们过秤,记数,妇女们叽叽喳喳地说笑、打趣,他都听而不闻。留心着每个背篼,注意着过秤时有没有人踩背索。大伙儿都惊问着,缺牙巴大婶一家,下半天为啥没来割秧青,她家挣工分不是最凶嘛!

柯碧舟给妇女们称完秧青,发现湖边寨的女社员差不多都回来了,独有邵玉蓉,还没背回秧青来。他站在窄窄的田埂上,等待她。

妇女们顺着田埂鱼贯而行,渐渐回寨去了。左定法的婆娘,每背秧

青只割五十来斤的秦明娟,一个翘嘴鼓眼的中年妇女,连连回头望柯碧舟,掀开两片厚嘴唇,尖声拉气地问:

"小柯,天都擦黑了,你还不回家?"

"还有社员没回来呢。"柯碧舟简短地答道。

秦明娟故意眨着眼睛:"是哪个呀?"

柯碧舟的脸微微一红,他指指手中的小本本说:"参加割秧青的共有五十四个妇女劳力,只回来五十三个,我不知道哪个还没来。"

"我可知道她是哪个,哈哈哈!"秦明娟发出一连串大笑声,背着背篼走远了。

柯碧舟被她的笑声弄得脸通红,不知答个什么好。好在天色已晚,浓重的暮色从山岭、河谷间升了起来,群山已经不像白天那样浓淡有致、气象万千,而都像泼了墨一般,黑黝黝的了。

蛙儿在叫,小虫子在鸣,沟渠里的清水,在轻吟着流去。早出的星星,在紫薇薇的天幕上婴儿似的眨着眼睛。山野里的小道,只能依稀分辨出来。柯碧舟担心地想,玉蓉为啥还不回来呢?是遭毒蛇咬了?是被镰刀割破脚杆了?还是割得太多了背不动?他的心像沉浸在滚烫的油锅里,焦灼万分。

正在这时候,几十步外传来了玉蓉的小心翼翼的探问声气:"还有人在田埂上吗?"

这不是玉蓉的嗓音吗!柯碧舟的心头一阵兴奋,他连忙迎着声音跑去,边跑边嚷着:

"有人,有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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