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一天，ca黑以后又接着下雨。时断时续的雨整整下了一夜，柯碧舟失眠了。杜见chun的形象那么鲜明生动地浮现在他yan前，尤其是她那双看起人来异常专注的亮yan睛，更像两团小小的火焰似的烧灼着他的心。奇怪的是，在柯碧舟的心目中一向是晦暗yin冷的集tihu，自从杜见chun进来以后，竟变得光亮明晰了。躺在床上，柯碧舟耳畔一直响着她那悦耳清亮的嗓门儿，她穿着天蓝se的府绸衬衣、草绿se裙子的倩影，如此shen刻地留在他的记忆中。一yan就可以看chu，这是一个无拘无束、惊人直率的女知青。但是，随着劳动生活一天一天地过去，柯碧舟渐渐把她忘记了。他太忙了，从一九六九年早chun离开上海到这儿来cha队落hu，快一年半了，他学会的农活不多。chu工劳动，干得最多的是挑粪、挑灰，其次便是薅秧、薅包谷。湖边生产队劳力本来就不缺，真要在chun耕大忙时节，非得抢节气了，队长才允许他驾起niu耙田，犁田也不允许，队长怕这些大城市来的学生娃崽把田犁坏了。柯碧舟得不到家ting的接济，从离

开上海的那一天起，他没向妈妈开口要过一分钱。他依靠劳动养活自己。山寨的工值低，他必须尽可能多地参加集ti生产，尽可能地攒工分。除了正常的chu工，他力争多chu早工，采茶叶，ba秧子，pen农药。到了分pei谷子、包谷、黄豆和山寨上其他集ti果实时，他总是帮着会计扛秤，撮谷子，为此可以多得三个工分。

有多少天，他总是从太yangchu山干到月亮落坡，一倒在床上，连帐子也顾不得放下，就睡着了。在这样的情况下，那自小爱不释手的长篇小说他都没时间翻，更没时间想到邂逅相遇的杜见chun了。

红se、紫se、白se的喇叭hua开过又谢了，金黄se的田坝被割剩了一簇簇的谷桩桩，田埂上堆起一垛又一垛干谷草，油绿阔长的包谷叶子枯焦了，一只只包谷被掰回寨上，包谷秆也被砍落挑回，扔进了各家各hu分散圈养的niu栏、猪圈里。

收获的秋天快忙过了。尽guan接下来的那些日子，还有数不清的农活等待着去zuo，冬田冬土，栽zhong小季小季——系指晚秋栽下、来年chun天收获的农作wu，如油菜籽、麦子、荞子、胡豆等。，麦土、洋芋土要犁，油菜籽的灰粪要挑，但是，对山区的社员们来说，收过了大季，总可以chuan过一口气来。

一九七○年的秋天，绵绵的细雨连着下了足有二十天，可腻人啦！要不是湖边看守小船的幺公邵大山会观云测天，预先给暗liu大队各个生产队建议，连chu早工、连加晚工，把谷子挞进仓，把包谷搬回集ti竹楼，把结得圆鼓鼓的黄豆ba回草棚堆起，这一季庄稼ying是要受损失。

连着下过二十多天细雨以后，天陡然晴了。江南的俗话说，"十月无云赢小chun"。到了贵州山区，这句话变成了"十月有个小yangchun"。确实，古历的十月间，天气一放晴，秋风暖rongrong的，叫人gan到天清气shuang，格外清新。七天一个lun转，又逢场期了。这天一大早，远近闻名的小偷肖永川招呼柯碧舟dao："喂，赶场去吗？"在上海知青中间，他们互相讲话仍用习惯的上海话。

"赶哪里？"柯碧舟反问dao。"双liu镇。"肖永川炫耀地把双手举得高高地说，"你从来没去过的地方。"柯碧舟淡漠地说："太远了，听说有四十里呢。""嗨，这你怕什么，有阿哥我呢！"肖永川洋洋自得地一拍xiong脯，他穿件崭新的的确良长袖衬衣，咖啡se的包pigu长ku，ku脚louchu鲜红的线ku脚guan，脚上着一双雪白的网球鞋，格外醒目的是还tao着一双se彩艳丽的大红尼龙袜，再加上个tou高大，宽肩cu腰，在人前一站，确实有gu威势。当下，他黑黑的脸pi上louchu得意的神态，ting神秘地压低了嗓门说："你晓得吧，磷矿今天有黄河牌大卡车到双liu镇拉货，我同司机讲好了，只要我们走几里地到公路边候着，搭上车半个多钟tou就到了，不用你cao2心。""去吧，"眉maocunong1cunong1，长着一tou褐se鬈发，被知青们取绰号叫"卷mao"的王连发慢悠悠走到柯碧舟shen后，用劝说的口气dao，"去玩玩散散心，我和唐惠娟也去。永川说，他和司机敲定，好搭四个人呢，你去正好。"不待柯碧舟答话，肖永川一撇嘴，yan睛往门外一睨，用轻蔑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