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给一件红羽绒服穿成了个胖，坐在那里，没话说都吵闹无比：羽绒服“咕嗞咕嗞”的磨声让她好张。原来“如坐针毡”是有嘈音的。豆豆比笑大两岁，却象是娘仨中唯一的成年人，待母亲，心要藏好，别让同屋女病友吃了，人家是疯，偷吃了东西是白吃。少跟别的疯聊天，疯里有细，专门汇报别人的疯话，以证明自己比别人正常，别人更疯。豆豆二十七岁，疯的孩早当家，这一让婷婷心里又甜又酸楚。然后母亲象寄宿生那样，乖巧地问自己的晚辈家长们，节是否接她去过。节放长假，好不容易能门旅行一次，所以就不接了。十五来接吗？十五该上班了，宾馆该忙了。

“那什么时候来接我？”婷婷惶恐了。被家长们撂在全托疯人院，无期地撂下去了？

“十五我请一天假，”豆豆不忍心了，摸摸母亲的手背“早晨来接你，去吃元宵。”

门一声“吱呀”走一个人来。在儿女儿里，走来的人一定是个眉清目秀、毫无病态的小老儿。（不仔细看，镜片后面他过份专注、旁若无人的目光是看不大问题的。）要不是他大衣里了白底蓝条的病号服，豆豆和他妹妹一定会把他当成另一个探病家属，或院方工作人员。就在儿女儿的观察下，小老儿朝婷婷微微一笑，扬扬手中的一块石。他一面微笑一面还说他到在找婷婷，因为他急着给她看他的新作品。

婷婷一侧面颊给儿女的怒目瞪得发红，更加光。她从住医院到下，一年多没添一折，似乎疯人心智停止长，反而返璞归真，老定了格。她也对他笑了笑，笑着她就想，糟了，不该用这式样的笑！完全忘了儿女儿睁睁看着呢。在这位小老儿中，什么都是不可视的，隐形的，只有他正对面的婷婷和他自己存在。

他俩告诉过她，曾经和她在东城区文化馆了十多年同事的鲁阿姨两个月前突然得心脏病死了。鲁阿姨得去世前是婷婷的定期访客。鲁阿姨在世婷婷不会在医院过年。鲁阿姨也是唯一清楚婷婷真实病因和听过她全篇疯话的人。如今被焚化了的鲁阿姨随着婷婷的秘密灰飞烟灭了。

“张亦武。主席说‘要武么！’那天我在******城楼下，”老张说。

女儿和儿对看一。从母亲的话中看了疑。声声说自己已经康复是没用的。冰箱化冰和整个事端有什么关联？疯不疯，就在于明明没关连的事你去瞎关连。

那个小年夜没什么探望的家属来。因为雪下得大，风也大。会见室只有两家，舒婷婷和儿、女儿，另外一家是父母来看他们二十来岁的疯儿。婷婷和儿亲一些，所以叫他是叫名“豆豆”而对女儿，她比较严肃，也比较胆怯，只是直呼其名“笑”有时还“许笑”“许”来自哪里，她是想都不愿去想的。

“节所有人家都会来接病人去的。堂都放假。冰箱全要化一次冰。”婷婷说。

这几个回合的问答是在母女间行的。许笑是宾馆前台的工作人员。五星级宾馆。于是许笑就有了一“宾馆微笑”

现在坐在榛和栗旁边的婷婷想，五十五岁，好年轻啊，她就是五十五岁那年碰上张书阁的。

“西冷印社邀请我参加彖刻研讨会，”他对豆豆和笑说。“去杭州。”

“再看吧，”笑说。

小老儿是当年的血青年。儿女们又相互对了一下神。

“这位是？…”儿捉拿到了什么似的问。

“张书阁先生。”婷婷对儿、女儿介绍。

她问他女儿在哪里。他摇不语。不在北京？他还是不语。她刚想问怎么从来没见女儿来看他。他的手突然碰了碰她的手，凉的一个制止。

“给鲁阿姨家拜年啊，”婷婷提醒两个孩。

失踪了三天又复现的张亦武被关起来，整整关了一个月。他说自己哪儿也没去，就在床下面躺着，床单垂下来，谁也不费劲掀起它来看看床下，怎么能怪他失踪？他只让一个人知他失踪到几十里外的丽山景中去了，据说那里能找到一珍贵的石，叫血石。他是这么对婷婷说的：“小舒（他这样一称呼让两个人都到回到了团小），张书阁潜逃了。他让我带你也潜逃。”然后他右手展开，里面有块石，珠圆玉，平的一面刻了一个女肖像。他的右手拿一盒印泥，把石在印泥上捺了捺，往自己手心上一戳。“我女儿。”他对她说。

豆豆和许笑上又来看母亲：好一个不乖的撒谎的母亲！骗她的晚辈家长，说刚才两个彖刻是女病友的手艺！

记得是几个人捺住他和他的左手，用一把一锤吧那些手指一地锤断的。他说：“你看，这就是我和客观世界矛盾的地方，我认识的记住的事实和他们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