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玉放下早餐，束手无策地呆立在蚊帐外。那个值夜班的女村邻一手端洗脸漱，一手拎着倒净的夜壶，听见大富翁的泣，动作上贼似地轻。他哽咽地说：“你们都去…”他的“去”吐字发音很怪。补玉这才悟到冯焕是胶州半岛人。他心碎得伪装也碎了。

“要不，我想法去给您找找她？”补玉说。“她倒是跟我提过她父母，老家在哪儿什么的”

她觉着此刻不止振作，他几乎狂喜了。看来他并不知彩彩的老家，补玉为他提供了一条致命的线索。

“您这是何苦？为这女人值吗？”补玉还是第一次说彩彩的坏话。

十钟左右，补玉觉得这是个合乎时宜的钟。她敲了敲冯焕虚掩的门。没人应声。值白班的女村邻在中间的屋打草帽辫，手里的悉嗦声又响又急，没听见补玉敲门、门。

她跟老周说，看来宅基地的事且有一阵谈不下来，冯焕本不是易的状态。老周却说太好了太好了，一个人在伤时心灵是丽的，会发现亿万产业的最终价值是为了换取一份真实情，换不来什么都没了价值。他说服补玉抓时间找冯谈，在一个人心灵丽时不让他善事是不对的，对不住他那在情的忧伤中纯化了的灵魂。万一他的失恋结束，那个心狠手辣的冯总又回来了，补玉可就错过了一个好机会。这可是对双方而言的大好机会，它让冯焕发展一个温良的自我，它同时让曾补玉充实资金，在这小山村里经营最后一个民俗山居，维护最后一份原原味的乡情，守最后一个民风纯朴的“原住民保留地”以对抗一切都市人的庸俗梦想，比如他冯焕的“法式度假庄园”这个曾经彩沉着，跟周围绿植被，浅褐石和谐的山村现在还能看吗？城里有钱的人都来投资客栈，他都不敢放眺望，不然那些桔红、天蓝的瓦屋一定会把他的视觉刺得血。那些想当然的西班牙式、意大利式的门窗拱廊，比大红大绿的土地庙还土，这不不类，简直就在杀他。不为她补玉自己，单单为了护她的老周这的视觉健康，她也该利用冯焕失恋所造成的良机。补玉被他说动了，从他的屋来，又停下脚步，转对一只脚外八字，一只脚内八字站立的周在鹏说，她怎么觉着这象是乘人之危，乘火打劫呀？老周的一半脸平和超然，另一半脸又是焦急又是唆使，两手指狠狠朝冯焕的屋甩了甩。

周连说这事有儿意思。一个一百六十斤重的彪形姑娘把风月老手冯给甩了。并且，这女孩还瞧不上他几十房地产，他的十几度假村，他那而又的钱包。看来她对人品是注重的，对自尊也是注重的，绝不肯成为冯焕那一大群窑儿中的一员。尽是正得的一员。

“我跟她，也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冯焕不知补玉想的是什么“事”却已经被那“事”狠狠恶心了。

“冯哥？”

啧嘴声很响。慢说补玉这擅长读人家心思的人，就是谢成梁那“二”透了的家伙，此刻也听得他啧嘴的意思。那一声“啧”是求饶！求求你别提那名字，疼得慌啊…补玉更加愤恨那个憨脸贼的彪形女孩：她凭什么折磨冯？人家着建立丰功伟业还不耽误恋，那是容易的吗？她还不就是贪图冯哥的亿万价，一看他暗中眷养了一群女人，她们都在惦记他的份，她就气跑了。其实就是姿态，她会真跑？凭她那么五大三，她值亿万吗？若不是她把冯哥搬上搬下搬舒服了，冯哥也不会为她绝。

冯焕跟早晨一模一样，仍然躺在帐里，对着帐的细密纱网眨睛。

这痴迷太，起码的事实也想改。彩彩五大三，什么功夫把他迷成这样？

彩彩消失了三天之后，冯焕成了另一个人：面颊苍白瘦削，目光辽远而充满伤痛。你跟他说半天话，他才认你是谁，你的每一声笑都在他那里引起不解而是极度的妒嫉：彩彩都没了，你怎么还笑得？第四天早上，补玉端着托盘走冯焕卧室的时候，闻到一极其不悦人的气味。她看见冯焕躺在床上，睛朝着帐眨。彩彩走后，冯焕的起居是几个女村邻照料的。她们值班，值夜班的那个就在卧室旁边的屋里熬着，闹钟一小时一闹，夜班值班员就替冯焕翻个。但褥疮还是没被避免。一个躺在自己褥疮气味中的男人，在补玉面前已不再有任何自尊。他大声哽咽起来。

冯焕上反驳：“她不是那来瞎混的女孩！”

“这跑到大城市混事由的年轻姑娘，一般都有个老乡网络…”

“黑龙江…虎镇。她跟我说，她们老家的榛比这儿的山里红还大。”补玉心想，好了，振作起来就好。“一个黑龙江会有几个虎镇？一个镇会有几个叫‘彩彩’、‘不儿’的？一打听就打听来了。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谁跑到天边也不能不和自己父母联系。”

冯焕啧了一下嘴。

冯焕的消极被动上然无存。隔着帐纱补玉也看他一动不动地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