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诉你的，恐怕只是一儿。女人受了罪就受了，说都懒得说。特别是碰上过去的相好儿。”补玉说。她心得厉害，脸还是漫不经心的脸，手还是驾轻就熟切胡萝卜的手。她对李欣有什么兴趣？没什么兴趣；她就是对温有兴趣。

两里多的峡谷走起来有二十里长似的。连里的吉普送两个重病号去师，还没回来。营的一辆车坐不下野战医院派下来的医疗小组，所以温徒步去接他们，然后再带他们徒步到连里。峡谷两边的山坡上什么也不长，只长着张牙舞爪的仙人掌。不，是仙人树。就连他的阎王连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在夜里走这条小路：月光里一人多的仙人掌会大许多，浑两寸长的刺象是耸立的鬃，越发张牙舞爪得狰狞可怖。

温听到这样的窃窃私语装着恼怒，但他的兵都年他其实特别得意。他的加连一百五十个兵是一百五十条汉，营里提升连长都是从他的连选排长。他得意还有一，就是他手下的兵嘴上叫苦，心里明白，连长之所以阎王，就是要他们跟他一样，吃苦中苦，人上人，了穷村，就把退路忘掉。

“好哇，你我话。”他说着往厨房外面走。“你放心，啊？”他在早晨的光里半脸半脸地笑。

中午李欣才起床。她专门来和补玉告别，还拥抱了她一下。李欣的是幽香的，发在光中净得一丝丝闪亮。

“我怎么不知她受罪是怎么受的？不然她能从国外回来吗？我能把她带到这儿来吗？”温说。

曾补玉永远也无法知的那段有关温和李欣的故事也开始在一个夏天，也是八月。二十二年前的太比现在要净，要清亮，却没有二十二年后的太伤人。走在赤红土地上，两脚生红烟的年轻军官当然不会知，太在二十多年后会变，变得不不净，也得粘乎稠浊。当然，他不会知那时候对变了的太有个解释：地球化。化的地球让城市人不老老实实城市人了，开始往山里往边跑。他也会在二十二年后跑到一个山村，在一个叫“补玉山居”的农家客栈躲那“化”

二十二年前的温二十七岁，已经是连长，是一个以当兵摆脱山村，以当兵人投地的年轻汉。当兵第二年，他就以他关中大汉的被选了师篮球队，第三年他就以杰篮球中锋的地位提了，第四年他自伤了脚踝回到连队去带兵修铁路。他从村里来，不是为了吃篮球那碗轻巧饭的。篮球队是首长们的自留地，不象样的庄稼。他走村是为了走得很远很远，师里的篮球队能让他走多远？篮球队员们个个是士兵里的公哥，而公哥到了是废。所以他很快就成了全师有名的“阎王连长温”这是他当连长的第一年，到都有窃窃私语，说新兵千万别分到阎王连长手下，因为阎王连长正在挣分数，准备竞争副营长的席位。

她发现温不吭气了。睛抬上去，看见他的脸。他是那侥幸自己没吐真言的笑脸。

补玉一直送他们上车，送他们倒车，送车顺着巷去，拐弯。送到“宝”卷起的尘土散尽，补玉还站在那里，觉到李欣在自己上留下了伤般的香气。这对男女是在一九八四年认识的？不，算起来应该是一九八三…

她和他都知他们的情就止于此，他没义务对她彻底老实诚恳，就象所有住店客人一样。他们来这里图的就是跟他们真实的人格和份拉开一下距离。无论补玉怎样探索他们留在补玉山居之外的那一大截生命和生活，无论她怎样合盘抬地把自己的生命和生活展给他们，都是徒劳。他们不把真实的人格、份完全展示给她，也许是为她好。

补玉心想，这小咬钩了。

“我有什么不放心？”她也笑了。

多，看一知己知彼，一句话两句话就知底。“你们男人懂什么呀？”她在一步激他。

“你不用使，我也会告诉你实话。”

补玉夺过她拉着的小旅行箱，让她空着两手走在她和温中间。李欣一也不躲太，这是她和北京女客人们最不同的一。李欣表面上是个一看就看透的女人。补玉也是个一看就让人看透的女人，可让人看透的是个真补玉。遗憾就在于此，一看就看透的李欣也许不是个真李欣。温哇啦哇啦地叫着“小曾，别送啦！还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