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毅夫肯定从小就告诉你，石嘴沟西南的万人冢气太重，是个险地，所以他嘱咐你不要去，对不对？”黄有良咧嘴一笑，：“他不许你去，不是怕气伤了你，是怕陆家的谎话被你看穿。”

早些年，陆家赶回来的尸全集中埋葬在石嘴沟西南的万人冢，好大的一片荒地，那地方埋了不知多少人，气重的要死，活人经过都有可能被勾走魂儿，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陆家人也轻易不去万人冢。我生之后，家门破落，我的从小又不好，五叔大半的力都用在照顾我，偶尔得了空闲，就带我走山，积累一些经验，所以约莫有十多年都没有去过万人冢了。

“比如赶尸，你们陆家世代赶尸，你也算是个赶尸人，可是你知不知，赶尸，赶的真的是尸吗？”

黄有良总是那副神叨叨的样，很让人反，但我的确被他的话给引了，只能耐着听。

“什么意思？”

我竟然怀疑万人冢下面，是不是真的空了，从某意义上来说，这其实是在怀疑陆家的统。

“你既然不信，那就带你亲去看看。”

可是此时此刻，怕也没用，魂魄夜游的速度，超乎想象，我估摸着最多半个时辰的功夫，遥远的黑暗中，隐约现了石嘴沟的影。

稀薄的影在半空猛然一转，调整方向，又朝石嘴沟西南方向飞掠了几十里。那片专门用来埋葬尸的万人冢，已经近在前。

“天下赶尸，大抵只有两派，一派在湘西，一派在太行。”黄有良不跟我争辩，自顾自的说：“湘西赶尸人，受人钱财，驱赶尸翻崇山峻岭，引其归家，陆家先祖，自门，却笃信因果报应，不忍人暴尸荒野，收敛尸首。陆家赶来的尸，全都埋在石嘴沟西南面六十里的万人冢，是这样吗？”

黄有良说的有板有，而我偏偏无法反驳，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们陆家赶尸和湘西赶尸不一样，手法不一样，质也不一样。湘西赶尸匠是为了收受死者家属的钱，而陆家赶尸人，则单纯是在赶尸，赶的大多是无主的野尸。

他的魂魄窍了，这个人和山杠爷一样，修有夜游的本事。

“胡扯八！”我终于找到反驳黄有良的机会，陆家赶尸赶了那么多代，论年算，要追溯到几百上千年前，每一代陆家人赶的尸首，全埋在万人冢，那是不争的事实，就算我这一辈暂时还没开始正式赶尸，但万人冢又怎么可能会是空的？

“比如呢？”我反问，黄有良没有动手的意思，这对我很有利，他要谈，我也乐得跟他周旋，没准还真能问什么事情。

“赶的不是尸，那又是什么？”我只认为黄有良在故玄虚，说别的事情，我或许真不清楚，但陆家赶尸的事，是编也编不来的。

我的魂魄完全被那团稀薄的影包裹起来，冲喜庙的大门，风驰电掣一般在淅淅沥沥的细雨中急速穿梭。窍夜游，一夜踏遍四海，那速度，语言已经无法形容，黑黝黝的山一座一座在下面掠过，快的看不清楚。

“如果不让你看个是非分明，你一辈都会觉得我在骗你。”黄有良低想了想，睛骤然一闭，壮的坐的笔直，突然电一般的抖了抖，我看见他脸上妖异般的光泽骤然一淡，一团若有若无稀薄的像是烟一样的影，从他嗖的冲了来。

门外的大雨渐渐要停了，雨声变小，雷光也隐残云中，可我依然心神不宁，黄有良现在说的话，已经不是寻常的谈，他说的，简直是在颠覆我这么多年的认知。我本来不该相信他，因为从小所受的言传教就是那样，可不知为什么，他说了这些，我的内心竟然真的开始动摇。

我的慌也在这时候达到了最峰，黄有良的背后，究竟是什么人！手段几乎通天了，竟然生生能把我的魂魄从躯壳里抓来。我觉说不的怕，他有这样的手段，我还能有活路吗？他抓我的魂魄，可以带我穿行几百里，回石嘴沟的万人冢，同样可以施展邪术，让我的魂魄烟消云散，永不超生。

那团稀薄的几乎看不见的影一下冲到我跟前，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直接从我额探去，把我的魂魄唰的生生抓了来。

“什么意思？”黄有良咧着嘴一笑，：“万人冢，其实是空的，那片荒地下面，一尸首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