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只尸蚁一爬来，就一发不可收拾，祖父的耳朵鼻里，不停有黑蚂蚁朝外涌动。后面那些陆家老尸的耳鼻七窍里，也有尸蚁一只一只的爬来。

一大群从坟里爬来的祖宗都不说话，死人是开不了的。我又呆了，这个样，断然不可能沟通，他们为什么从坟里爬来，爬来要甚，我无从知晓。

哗…;…;

我顿时明白，祖父陆三元肯定有话要说，只是说不来，就用这另类的方式把要说的话传递给我。

表明份，五叔事，跟着族坟又大变，这让我意识到，或许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发生了：“我是陆家人…;…;”

骤然间，一只足足有指甲盖那么长的黑蚂蚁，无声无息从祖父的耳朵里爬了来。赶尸人经常在坟地里活动，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经验见识，都全收集整理起来，一辈一辈的往下传。我认得，这只黑的发亮的蚂蚁，是坟地里才有的“尸蚁”吃腐长大的，别的地方见不到。

我抬看看面前的祖父，祖父的尸或许还有那么一灵智，可他说不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那双灰的睛，好像动着一缕光。他的一条胳膊微微抬起来，尸的关节都是僵的，胳膊肘和膝盖一样不能转弯，祖父的手臂抬了抬，朝着地上一指。

无数黑老鸹，成群结队的慢慢朝西边飞走了，天还是的很，我急的不得了，陆家过去有一本《问尸经》，专门用来跟死人过话，但我没有见过，也没有学会，现在守着祖宗的尸，急也问不个所以然。

祖父僵直的又开始动，朝我走了半丈远，双方的距离更近了，我能看见他的灰睛，还有一土。赶尸的，官很，我的嗅觉尤其灵，五叔诈死，时间太短，尸首不及放置就下葬了，我嗅不，但祖父上一很重的坟土味，还有死了多年的人特有的腐气，这些特征无法作伪，祖父必然是过世了，不可能诈死的。

簌簌…;…;

陆家的事，全靠你了…;…;

我看看祖父，他的手一直朝地面指着，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再低看看，黑压压的尸蚁聚拢来的几个字，愈发清晰可辨。

他们已经被下葬了那么多年，而今从坟里爬来，显然不止要给我传句话那么简单。但无法，也不知接下来他们要去什么。所有的老尸沿着唯一的一条路一直走着，我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心说总要看个明白。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看看，密密麻麻的尸蚁都在地上趴着不动，猛看上去，黑漆虎的一片，但再看第二，这么多尸蚁好像在地面上聚起了几个字。

我一直在想，心情也像是被的乌云压的死沉死沉的，等到再抬起的时候，前的祖父陆三元，连同后面的陆家祖宗们，已经迈动僵直的，从我边穿过去，慢慢朝着远走了。

尸蚁不计其数，数都数不清，密密麻麻的蚂蚁顺着祖宗们的躯爬下来，在地面的草间蠕动着。我已经完全懵了，看着成千上万只尸蚁在草上聚成黑压压的一堆。

我的心完全沉浸在这八个字里，遭遇了这么多，就算是个傻也知，石嘴沟肯定遇大祸了，然而连五叔那样的本事，尚且解决不了，我又能些什么？

蚁群就显这八个字，字面意思是很清楚的，可我一时间却理解不了。目光不断在字迹和祖父上来回游弋，期望能够得到更多的讯息。但是一个已经死去十几年的人，能传递这八个字，已经很不容易。

铅云在翻，天空时明时暗，祖父陆三元的睛里，那缕灰的光始终不灭，此时此刻，我似乎看见他的目光中，有一渴求和希冀。

就在一群陆家老尸聚集到一团的时候，刚刚要发亮的天，又猛然沉下来，全是厚厚的铅云，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过来黑压压一大片黑老鸹，这是晦气的东西，平时山里人偶尔遇见一只，都要洗手烧香，如今，却像是整个太行山的老鸹全集中到石嘴沟了。

“陆家的事，全靠你了。”

带着这个念，胆气一壮，我上掉追上去，尾随在祖宗后，想看看他们究竟要去哪儿，要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