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下两只沉甸甸的降落伞。降落伞随风飘荡,一只不幸落在激流中,很快被冲下吼声如雷的瀑布不见了;另一只倒挂在一颗高高的大树上,好像一只茁壮的大蘑菇。
然而没等欣喜若狂的人们跑到跟前,树林里就出现几个皮肤黝黑的土著人。他们好像猴子一样敏捷地爬上树去,眨眼工夫就摘走那只蘑菇,然后迅速逃进森林中不见了。
幸运如同它的到来一样倏然消失。人们依然两手空空,重新变得垂头丧气。史迪威却信心百倍地宣布:
“我们的苦难快要到头了。”将军眼睛里放出光彩。“飞机还会来的,地面的人也会出动接应我们。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他们会给我们带来粮食、药品,还有我们最需要的通讯工具。先生们,女士们,今天的意外算不了什么,我是说我们大家都得救了。”
果然,天黑的时候,第一支来接应的队伍找到他们。他们不仅给这群东倒西歪的历险者带来帐篷、食物、药品和电台,而且给他们带来了一个令人鼓舞的消息。
原来他们离印度边境只剩下四十英里路程了。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当你已经绝望的时候,其实你已经站在了成功的门口。
这天晚上,金玛果在帐篷里生下了一个哭声嘹亮的男婴,整个营地为之沸腾。虚弱的母亲按照缅甸民族风俗,请在场的每位长者用肉汤和米酒为婴儿祝福。
“雅普罗,赐给孩子一个愿望吧,神永远保佑你。”母亲这样恳求史迪威。
将军庄严地凝视面前这个在襁褓中缓缓蠕动的新生命,这个在苦难中顽强降生的人类之子,心中涌出一股巨大的感动和柔情。但是他是一个军人,军人的天职是打仗,是以创造苦难的方式结束苦难,以战争结束战争。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为之黯然。
“让梅里尔牧师来为孩子祝福吧。”他真诚地对母亲说。“如果我有什么愿望的话,我想我愿意看到牧师成为这个孩子的教父。”
这是史迪威生平第一次为自己选择的职业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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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史迪威将军徒步翻越野人山和原始森林的传奇经历,后来曾被许多新闻记者详加报道。史迪威率领这支小队在暗无天日的热带森林中一共跋涉了十六天,克服了许多难以想象的困难,同自己队伍中的掉队、软弱、疾病、自私自利和悲观绝望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终于赶在雨季降临之前安全抵达印度曼尼普尔邦的边境城市英帕尔。他们是在这次缅甸大撤退的灾难唯一一支安全到达印度而未损一人的队伍。
美联社记者柯尔·考斯曼就是自始至终经历了这次艰苦行军的见证人之一。他在后来的通讯中这样写道:“将军无疑是一位天才的暴君。他不仅靠权威而且靠意志驱动队伍行军。…他貌似愤怒的上帝,骂起人来犹如堕落的天使。他体重至少减少了二十磅,本来就瘦削的身体只剩下皮包骨头。他双手不停颤抖,蜡黄的皮肤好象害了黄疸病,眼珠深深地陷在眼窝里…”(《和史迪威从缅甸出走》)
史迪威本人则有足够的时间在这条漫长的失败道路上进行一次深刻反省。反省结果使他坚定了对蒋介石政府进行干预的决心。如果我们把他在缅战前后对重庆政府的迥然不同的态度加以比较,我们就会发现他的认识转变正是在这段失败的道路上形成的。干预蒋介石,改造中国军队,这个坚定不移的信念既体现了西方军人的战争责任感,同时也超越了战争本身而带有美国政治和和霸权主义的色彩,因此他在今后的岁月里就将不可避免地和蒋委员长发生尖锐冲突,并导致中美关系频临危机。碰撞结果,作为西方强权政治的代表史迪威在根深蒂固的中国封建政治和文化面前一再碰得头破血流,最后不得不提前结束了他的神圣使命,成为中美关系史上第一个著名的悲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