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木匠火了，骂：“混账，不准瞎咧咧！”

“行行行，俺不咧咧啦！你也别生气，气个好歹，俺去哪找人见人的老爹呀！”二雄打着长长的哈欠。黄木匠瞪他一：

“兔崽，少给俺贫！去，叫你哥来！”

“哎，人家大厂长×哄哄，能来添坟？”

黄木匠叹了一声，悻悻回了自己的柴门草。

注释39：船王

二雄像倦驴，懒洋洋地蹭门来，边穿袄边嘟囔：“爹，你老又是犯啥神经啊？”

黄木匠回到自家大瓦房，他不住正房，宁可让宽敞明亮的房间空着，还住那间残破的小耳房里。他说：“还是住俺那柴门草舒服。”“柴门草”与门大、朱门彤扉相反衬的。这是社会等级的标志，是贫贱者的标志。这样的门脸，不起楼，不列戟，门左无阀，门右无阅，平百姓以此为居，以此为乐。比如在《晋书儒林传》里面，就有这样的记载：“清贞守，抗志柴门”柴门，被为一符号，代表着品行情，风亮节。黄木匠就有这样尚的品行。

黄木匠换去的衣服，勾腰撅腚地抱来苇草，蹲在灶台旁煮小米粥。这时候，就依稀听见海上起了，老脸就住，从窗里探去，愣是呆傻了似的朝远海好一阵张望。吞天吞地的大整整吼了一宿。黄木匠一宿没合，拧着眉，心小把儿攥着，不动声地听儿。有年儿了，一闹大老人就怕祖上老坟连锅端去。黄家老坟的荣耀说多了，不仅仅是坟哩。天一亮儿，老人就跟贼撵似的，慌慌失失去地去西海滩上看坟。是退了，远远瞧见坟被皎了个黑的豁。唉，这鬼日又犯啥忌了？挤兑五八门的邪路事，活活叫人不安生。他急三火四去了村东的二雄家。“二雄，二雄！你给俺来！”

“这不，又赶！空坟有啥好添的？”

雷电撒野，倾泼。天变黄了，变浑了，呜呜地漫上大堤。狂风将滩上的老船和泥铺摧残得七扭八歪，一些拉蝇嘣嘲地断了，有几片窝篷呼啦啦飞上了天。闪电一明一灭，在大雄威严赤红的罗汉脸上映不祥的兆，他蹙着眉，脸寡自，悬胆鼻一一的，大骨碌转。他不说话，只埋急急地走。旁边有工人问他：“黄厂长，俺们去哪儿？”大雄没好气地骂：“兔崽，不知码上泊着咱厂新买来的‘玛丽娜号’货么？”那工人不服气地犟：“咱是拆船厂，还怕狼咬碎了吗？那倒省了拆啦！”大雄扭脸瞪了那工人一：“你懂个鸟儿，这船还有四个月的适航期，俺还得给它派上用场！”工人懂了，他知黄大雄厂长满脑袋都是搂钱的招。“玛丽娜号”在雪莲湾拢滩以来，白剑雄几次大雄开工，可是，大雄看见资料了。这艘旧货还有四个月的适航期，他就在这四个月里琢磨开了。他要运一次货，再他娘的赚一回运费。说不定趟趟路，将来开远洋运输。听说香港大船王董浩云和包玉刚就是这么发家的。他让技术员江雪赶搜集这两位船王的相关资料，大雄要当雪莲湾第一

“祖坟叫冲塌啦，咱得添坟去！”

满天的豆儿雨下野了。

“不来？他敢，俺撇不烂他！”

二雄忍着一肚的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

二雄颠儿颠儿地跟上来，黄木匠一脸晦气，骂了一句：“你哥那混犊，又…唉！”老人说了半截儿话，又将那怨气吞回肚里，涌到里的咕咕声也能听到，二雄追问：“爹，俺哥又咋啦？”黄木匠叹一声，嘴角瘪了又瘪说：“那杂，专门跟俺作对，要持啥拆船场，还了个城里的女秘书！得麦兰跟他吵架，咱黄家的脸，都让他狗日的丢尽啦！”二雄顿时黑了脸相，骂一句：“官不大，僚不小，他要敢对不住兰大嫂，看俺撇不烂他！”他呼呼踹气。黄木匠扭朝老河的海塌怅帐张望一阵儿，说：“兰是咱黄家的好媳妇，好啊！没有老麦家给咱托着，咱黄家在雪莲湾能有今天的威风？”二雄听着。黄木匠说：“天不好，咱们回家吧！”二雄省过神儿来，想着媳妇葛翠还找他有事，就跟着爹走了。

二雄仰脸打了个嚏，颠颠儿去了。

半夜里，风暴袭击雪莲湾的时候，大雄正在捧着一本《拆船工艺》的书看着。媳妇麦兰正在伏案写一份材料。听见风声，听见吼，麦兰就盯住大雄：“好像是风暴来了，你们厂里没啥事儿吧？”大雄脸上积满厚厚的乌云，披上衣服急煎煎跑下小楼，然后就急急上楼说：“兰，天不好，俺得去厂里看看。”然后就下楼走了。到了拆船厂，大雄叫起保卫科和办公室人员：“带上盒和苫布，都去码！”别人问都问不及，忽忽涌涌奔海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