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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息,温温痒痒象面条鱼在她背上爬来爬去。
“四喜,醒醒咧——”
“呼噜呼噜…”
“四喜,日头照腚啦!”
“呼噜呼噜…”
“四喜…”
麦兰子蓦地看见他那只酱色的粗手,紧紧攥着一封展开的信。信皱巴巴的湿了水渍,一块一块,象是泪水濡过。麦兰子愣了,疾手抓起信,裸入眼睛的是她的歪歪扭扭的笔迹:“亲爱的雄…”麦兰子的脑壳轰然一炸,象一只狂躁的母狗,扳过男人黑瘦黑瘦流一线哈拉子的脸。啊,是大雄。怎么就是他?原来男人狠狠地欺骗了自己。看来夫妻“恩情”二字不管多么生动,却是人间最靠不住的东西。
“天杀的,这辈子为啥偏偏碰上你?”
麦兰子脑壳如炸开的桐油果,身子一软,轰轰然旋着倾斜的一瓦窝顶很沉重的扑倒下来。大雄醒了,被眼前景儿惊得慌口慌心“扑通”跪地,抱起那一团绵软,哭了:
“兰子,兰子…”
大雄哭得很惨。
麦兰子一连几日不吃不喝,哭得昏昏沉沉。她被男人骗了,大雄这次回来压根儿就没走,他跟四喜出海了,偷偷住在船上。她象抽走了身上的所有精血,再也爬不起来了。她的一双红肿无光的眼睛,呆望着沉默的红旱船,多少个日日夜夜的美好都变得很轻很贱了。她多想挽住昔日那美好,可终不能够,不能。七奶奶抖抖地挪进屋来,晃出老态。七奶奶干瘦干瘦,脸黄得难看,如一朵被风吹落了的干菊花。七奶奶的老旧阴丹士林蓝布大襟袄,被溜进的风撬起,如一面蓝旱船忽闪忽闪。麦兰子的目光与七奶奶的目光一碰,就滑开了。
“兰子。”七奶奶终于说话了。
麦兰子心一喜:“嗳,奶奶。”
七奶奶坐下来。
“奶奶,你老熬过来了啦?”
“嗯。”七奶奶缓缓地说。
“奶奶,俺心疼您哩,看红蛇把你老折腾的。”
七奶奶的目光忽又浊了。
麦兰子异样地望着七奶奶。
“日子久了,海也会枯的。”七奶奶说着就一阵干咳“奶奶盼你成气候,干成事,会有出头日子的!”
麦兰子拿眼在七奶奶的身上搜刮一遍。
七奶奶的脸就像一扇白纸门:“兰子,奶奶总想跟你说一件事,可俺一直没有跟你说,这番折腾过去了,俺的兰子真的长大了,该告诉你了。”
“七奶奶,啥事儿?”
“你还记得咱家的绿旱船吗?”
麦兰子点点头。
“你知道绿旱船咋就没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