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接下来我们并没有看到等等等等的报，甚至没有任何的报。我们每天都在晚报和商报上寻找，我们要找的东西却没有一蛛丝迹。这给我们有一清风鸦静的觉，静得让人不舒服。这的确很奇怪，在这个夏天，闷、、烦躁和安静居然是同时到来的。大的泡桐树叶在风中翻卷着，柏油路踩上去，都要留下浅浅的坑。朱朱说，谢天谢地，包京生可能要逃过这一劫了。

爸爸的保卫工作从白天转到了晚上，因为厂在一天天垮掉，就像一个臃的人在一地死去。总有人乘着夜从车间里搬走工、零件，或者割走几十米电缆，灰狗们呢，他们睁着睛呼呼大睡，等于告诉他们平安无事。而且灰狗也越来越少了，厂里养不起这么多能把品碗吞下去的大嘴。厂长，就是爸爸声声尊为首长的那个人，亲自把爸爸找去谈了话，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就值夜班吧，老何。你值夜班我吃得饱，也睡得着。拜托你守住厂门，就像卡恩守住德国的大门一样。厂长还很年轻，大、结实，声如洪钟，大天也穿西装、系领带，而且是了名的足球迷。可怜我的爸爸，他本不知卡恩是谁，他从前只知守仓库，现在只知守厂门。厂长的话，把他的脸都涨红了。他站起来，立正，哆哆嗦嗦敬了一个军礼，他说，请首长放心吧。

金贵说，不需要你的证明，成千上万的观众都看到了，劫持人质，暴力拒捕。

阿利瞥了金贵一，说，陶陶，你怎么晓得有陶陶？哪有什么陶陶！是他妈的条，还有记者扛着摄像机追着赶。他们瞎咋呼着，说要抓住劫匪。我不晓得我们怎么就成了劫匪了！我们没命地跑，后来跑不动了，包京生回一拳把个条打翻在地，他们就开枪了…我倒在地上，觉得弹中的人是我。我就想，让我就这样，好好睡他妈的一觉多好啊…金贵说，包京生要判重刑了。

这时候，一直靠着台的阿姨走了来。她的脸仍然是白得不得了，我还发现，她的个其实是意外的瘦削和挑。她伸手来，她的手指也是意外的细长又细长，但是是竹节那样的细长，和葱葱蒜苗的细长不一样。她把手放到阿利的前晃了晃，突然抡开了手，啪啪啪地扇起了他的耳光来，她接连不断啪啪啪地扇着，用手心、手背扇，狠狠地扇，我们全呆了，没一个人想到要去劝阻她。等她住了手，我们才看见，阿利白晰的面孔已经变紫、变乌了，鼻血淌下来，把被单、铺盖、枕全都脏了。阿利艰难地息着，就像是上要死了。

但是，他妈妈的脸上并没有一表情，她冷冷地说，公平，你晓得啥是公平吗？混！

厂长笑笑，再拍拍我的爸爸的肩膀，说，稍息，请稍息吧。

，你们哪晓得，陶陶正在门外侯着你们呢。

阿利说，为什么？他犯了什么罪吗？我可以证明，他没有…。

泡中的师生都预到，包京生劫持阿利的事情既然上了电视，下一步就是媒的大肆炒作了。至少蒋校长在扩音里是这么认为的，他说，一切敢于以卵击石的家伙，都将落到自绝于人民的下场。全社会都在关注这起中学生绑架案，各班都要注意媒对此行的跟踪报、度报、连续报、述评报…喇叭安静了一小会，那是扩音在刻的思考。然后，他接着说，当然，还有等等等等。

络腮胡闷声闷气，我可以把砂

阿利说，这不公平，不公平，…

当天晚上，爸爸在厂门堵住一个扛着砂去的工人。他说，把东西放回去。那工人是个络腮胡，光着上，在路灯下，脯上的汗珠就跟猪油一样闪闪发光。父亲边说边拿警指着他肩膀上的砂，很温和地补充，放回去你就没事了。

我对朱朱的话不以为然。逃过是什么意思，好象他是本应受到惩罚的，却侥幸过了这一关。我相信阿利的话，包京生是无罪的。晚上我常常被得睡不着觉，就坐起来望着窗外发傻，就好像在等待一清风来。当然，我什么也等不到。我想起包京生，我已经很少很少在单独一个人的时候想起他了。我努力不去想他现在的模样，他睡在哪里，吃的什么，穿的什么，我只是去想他从前跟我说过的话，可是这些话没一句是让我难忘的。后来，我想到了他腾腾的气息，这气息是真实的，好像他还把我圈在他的怀中，我上被他咬过、啃过的地方，在轻轻地发辣，发痛。包京生啊，我想，你在怎么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