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妈妈，我从讲给你听。爸爸是报到以后抢时间打来的电话，说是他们都得到什么大会堂开会，通工各式各样，有飞机，后火车，有小汽车，有长途汽车等等，机票、车票都抢空了，爸爸说，他们要抢早到会，坐在排，让他们抢去吧，他随便。他选了没人要的一条，坐船。爸爸一字一字待得很清楚，说是”古驿”那个办事窗的人说：”这会儿下班了，下午来吧。”其实离下班还不到五分钟呢，他说下午二时办公。我不敢走远，近也没有买吃的地方。我就在窗儿底下找个地方坐等，

幸亏是阿圆接的电话，她能记。我使劲儿叫自己放心，只是放不下。我不再胡思想，只一门心思等阿圆回来，脆丢开工作，专心一顿好饭。

“古驿？”我皱着眉摸不着脑。

阿圆却很得意地说：“总算给我找着了！地址没错，倒了两次车，一找就找到。可是我排了两个冤枉队，一个队还很长，真冤枉。挨到我，窗里的那人说："你不在这里排，后面。"他就不理我了。"后面"在哪里呢？我照着爸爸说的地方四面问人，都说不知。我怕过了办公时间找不到人，忽见后面有一间小屋，里面有个人站在窗，正要关窗。我抢上去问他："古驿在哪儿？"他说："就这儿。"喔！我松了好大一气。我怕记忘了，再哪儿找去。”

我的饭真不错，不该得那么好。我当然失望的很，也着急得很。阿圆叫我别等她，我怎能不等呢。我直等到将近下午四阿圆才回家，只她一人。她回家脱下鞋，换上拖鞋，显然走了不少路，很累了，自己倒喝。我的心直往下沉。

阿圆给我愁得也没好生吃晚饭。她明天不必到学校去，可是她有改不完的卷，备不完的功课。晚上我假装睡了，至少让阿圆能安静工作。好在明天有她在边，我心上有依傍。可是我一夜没睡。

在焦虑，什么都忘了，只等阿圆回来为我解惑。

说实话，我的菜他们从未嫌过，只要是我的，他们总叫好。这回，我且一心一意一顿好饭，叫他们乎意外。一面又想，我准把什么都烧坏了，或许我得好，他们都不能准时回来。因为——因为事情往往是别扭的，总和希望或想像的不一样。

电话是阿圆接的。她兴地喊：“爸爸！”

她说：“爸爸有了！我办事去。”她两个手指着太说：“别让我混忘了，回来再讲。”

她说：“嗯嗯嗯嗯嗯。”都是”嗯”然后挂上电话。

我这一整天只顾折腾自己，连晚饭都没。准备午饭用的一蔬菜、几片平菇、几片薄薄的里脊是不经饱的。那小锅的饭已经让我吃掉半碗了，阿圆又得饿饭。而且她还得为妈妈讲许多理，叫妈妈别胡思想，自惊自扰。

“住哪儿呢？巾、牙刷都没带。”

我退休前曾对他们许过愿。我说：“等我退休了，我补课，我还债，给你们一顿一顿烧好吃的菜。”我大半辈只在抱歉，觉得自己对家务事潦草责，没有尽心尽力。他们两个都笑说：“算了吧！”阿圆不客气说“妈妈的刀工就不行，见了快刀先害怕，又急，不耐烦等火候。”钟书说：“为什么就该你菜呢？你退了，能休吗？”

我着急地问：“怎么说？”

她只对我摆摆手，忙忙抢过一片纸，在上面忙忙地写，来不及地写，写的字像天书。

她忙忙地挂着个包门，临走说：“娘，放心。也许我赶不及回来吃饭，别等我，你先吃。”

我真想报派所，可是怎么报呢？

她说：“招待的地方都会有的。”还打趣说：“妈妈要报派所吗？”

我赶过来站在旁边。

早起我们俩同早饭。早饭后她叫我去散步。我一个人不愿意散步。她洗碗，我烧开，满一个个瓶。这向例是钟书的事。我定不下心，只顾发呆，满屋转。电话铃响我也没听到。

她说：“山上开会说不定要三天。”

我自己饭量小，又没胃，钟书老来量也小，阿圆不在家的日，我们晚饭只图省事，吃得很简便。阿圆在家吃晚饭，我只稍稍增加些分量。她劳累一天，回家备课，改卷，总忙到夜，常说：“妈妈，我饿饭。”我心里抱歉，记着为她丰盛的晚饭。可是这一年来，我病病歪歪，全靠阿圆费尽心思，也破费功夫，为我们两个好吃的菜，哄我们多吃两。她常说：“我读谱，好比我查字典，一个字查三字典，一个菜看三谱。”她已学到不少本领。她买了一只简单的烤箱，又买一只不简单的，心为我们烤制各式鲜的类，然后可怜地看我们是否欣赏。我勉吃了，味确实很好，只是我病中没有胃（钟书病后可能和我一样）。我怕她失望，总说：“好吃！”她带信不信地激说：“娘，谢谢你。”或者看到爸爸吃，也说：“爸爸，谢谢你。”我们都笑她傻。她是为了我们的营养。我们吃得勉，她也没趣，往往剩下很多她也没心思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