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他说，"没必要再谢了。把耳环收回去吧，不要再争来争去了。"

"我卖掉一只小玉镯，"杜阿姨说，见我一脸愕然，她又加了一句，"只能如此了。全靠这些东西了，只有这些东西还值钱。要是他们发现你在大街上卖金或元，就把你毙了。国民党会对准你的脑袋开枪。"

"这顿饭很难得。"她解释说。

然后你猜我发现了什么？那天杜阿姨和我一起门去市场的时候，她对我说，"别再送礼给胡兰了，匡安不想让你提醒他帮过你。"

下胡兰和匡安跟我们住在一起——就在我和吉米住过的那房间里。他们住客厅。我和杜阿姨合睡一张床。这第一个晚上，我想肯定会睡不着的。我想起了两年前我和吉米、淡若在一起生活的情景，那时多开心啊！但我觉得才睡了一会，杜阿姨就把我摇醒了。原来已经是早上了，她笑了，因为我靠在墙上缩成一团，我在狱中已经习惯这样睡了。

我回家后吃的第一顿饭很简单：菠菜炒香菇片，蒸饼，油煎黄鱼，外加一碗鱼汤。三菜一汤，四个人吃，分量也很少。我觉得杜阿姨看到我在打量最后一个菜，明白我在惊讶没菜上来了。

我假装没听见。"上试试看，"我对胡兰说，"我就想看看你上耳环是什么样的。"她犹豫了一下——大概有五秒钟吧——就了一只上去，接着又是一只。

杜阿姨摇摇。"他当然想帮。可结果，是我自己跑到衙门去的，"她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了几天工夫想一想。你瞧，现在上海糟糟的，谁在那儿事呢？我就告诉牢，你有个在共产党里当大官的亲戚——名字嘛，不能告诉你。可我跟他们说了，'下个月要是共产党城，发现江雯丽还在坐牢——哎哟！'"

"或许胡兰是这样，可匡安不是的。"然后她告诉我，匡安一个月前来找她，当时我还在监狱里。他很慌，很不好意思，原来他的那位同学不想见他，连走办公室打个招呼也不肯。他不敢告诉胡兰，他的朋友嫌他来不大，不想见他；他无法帮她的朋友狱。

"新币又贬值了，"胡兰说，"买一袋米，要六百万新币哪。真荒唐！钱比米还重！"

于是杜阿姨就说："不要再想这件事了。"

要一句话，匡安不过说了一句话嘛。好多大人他全认识。当然我也跟在他后面跑了好几次。我说，吗要拖那么久呢，让她快来嘛。"

"不要送了。"杜阿姨严肃地说。

"那么今晚这顿你是怎么付的呢？"我问。

"我不好意思告诉我太太。"他对杜阿姨说。

你知我说的耳环吗？就是你海舅妈整天着炫耀的那一副，样很好看，两个很厚的半圆，每端都有个金环，我们这叫翡翠。这颜的玉非常难得，下贵得不得了。我送她这个，谢她帮我狱。

"我不能说这话。我说他们不让你在大街上卖金或元。我们还有一小金条，是从你的银行兑来的，还有吉米寄给我们的大约两百元。另外还有你的金手镯、金戒指、耳环什么的一些小东西。所以说实在的，我们算是相当运气了。"

"不要再说话了，"杜阿姨说，"瞧这可怜的小人都瘦得什么样了，风一就能倒。"这倒是真的，我大概比一年前轻了十磅，后来就一直很瘦。

"是的，可你该知，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吃这东西了。"

吃完早饭，我送给胡兰一件礼：一对耳环。我把耳环放她的盘里，她丈夫想替她推辞。

"他没帮我？"我问。

然后我想起来了。"或许我们的运气还要好些呢，"我说，"我的箱在哪儿？"我们了房间。我打开箱，翻了个底朝天。我把它们藏在这里都快忘了，可它们还在：十双银筷，银链条还串在一起呢。

杜阿姨笑了，"你瞧什么是权力，不就是把别人的害怕

"哦！"我附和了一句，"一切好得不能再好了。"

我对杜阿姨说："他真是个好人，大好人，我知。可我想我送耳环给胡兰，他该到骄傲才是。"

"你是这么说的？"

"我们没钱了？"我问杜阿姨。

"阿姨，"我说，"他们只是于客气推辞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