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吗非得问胡兰?我应该马上送怡苦上医院。但我相信胡兰,当时她说,"你得先问问医生,得到他的允许,不能自己跑到医院去。"
我记得医生和文福在同一个地方打麻将,那屋子离我们住的地方大约要走一刻钟,我拔腿就跑。
我一进屋就走到文福身边悄悄说,"你女儿病了,我们需要医生,这样我们就可以带她上医院。"
他像没听到我似的,只管自己出牌。医生和文福坐在同一张牌桌上,看看我,问"怎么回事?"我又重复了一遍刚说过的话,告诉他怡苦病得不轻。
"她拉肚子很久,人变得很虚弱,呼吸有点困难,眼睛也由于发高烧而陷进去了。我很怕。"我说。其他男人都停止了聊天。医生站起来了,"我这就去。"
文福跳起来了。"打!接着打!我太太总爱大惊小怪。"他笑着说,"看到一个蚂蚁,她就当作大象,孩子一打喷嚏,她就以为得了肺炎。坐下,坐下,接着打。"
我没有走,医生也站着。"这次是真的,不是大惊小怪。"我平静地说,"她可能会死。"
文福见我竟敢当面顶撞他,大为光火。"她死了我也不管!"他吼道。他坐下,又摸了一张牌。"嗯,她就是想赶在我输光前,把我拉回去。"他说着,发出一阵大笑。
其他男人紧张地笑了笑,然后重新开始打牌。医生也坐下了。
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我一点儿也没夸大。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她死了,我也不管。这是他的原话,那些人全都听到了。我就站在那儿,嘴张得大大的,心里想,他从哪儿得到控制这些人的权力?他凭什么使他们都怕他?
我赶紧跑回家。"没用。"我对胡兰说,"医生不愿去。"
又过了一个钟头,我和胡兰在楼梯上跑上跑下的,打来清水为怡苦洗澡,强迫她喝水。但怡苦什么也不喝,只把头别转去。
大约又过了一个钟头,她的小身体开始发抖,然后伸得笔直,接着又发抖。我把她抱起来,下了楼,出了门,跌跌撞撞地摸到黑路上,胡兰跟在我后面。
他们还在那儿玩呀,笑呀,喝呀,抽呀。
"你瞧!你瞧!"我大声喊着我的丈夫,给他看怡苦。这时所有的男人全都停止了玩乐,站起来了。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怡苦的身子在空气中抽搐着,想从我怀中跳出来。医生赶紧向我们走来。
"你这个傻婆娘!"文福连吼带骂,"你干吗不告诉我她病成这个样子了?你算个什么母亲?"
他做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房间里也没一个人出来说,"你撒谎,刚刚一个钟头前,她告诉过你。"医生说,"快,快。谁有车?"
到医院去的路上,文福还是不停地骂我。我不记得他骂我什么了,我根本就没听,我抱着怡苦,把她紧紧贴在怀里。我想让她的身子安静下来,想把她留住,可我知道已经没指望了。
"现在你要离开我了,"我说,"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我悲痛得快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