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新家到上海西北只要半天的车程。当时上海还是世界上最好的城市,相当
登。扬州可就完全两样了,没有
楼大厦,大多是老式的平房,有两层楼就算了不起的建筑了。谁知
杜甫和另外的古代诗人
吗都喜
写这个城市?对我来说,整个城市好像就是用烂泥和垃圾盖成的。我的脚下,是泥路、泥地、泥院
,我的
上,是土砖土瓦砌的墙、土瓦加茅草盖的
。
也许是因为我们早年吵得那么凶,也许是因为我们没别的人可以结,所以我们总能找到继续
朋友的理由。也许这些理由至今还存在着。
吃早饭的时候我们听到这消息,当时还有怀疑,我们想炸弹就要落在我们当时坐的那个地方了。
我心中有了底,就开始裁起来。我想象自己穿了这件绿衣服,就像那个小姑娘似的,她的所有的小妹都很羡慕她,大家都悄悄说,她的衣服和她的风度好
呀。可就在这时,我看到了胡兰,她对这件衣服评
论足,用她的大嗓门说,"丈夫刚死就穿这
衣服,也太
哨了呀。"
胡兰上就和我唱开了对台戏,"我听说扬州很
,有很多名胜古迹,"她说,"扬州
女,扬州的面条也很有名。"
但是我越想把这念从脑袋里赶
去,它就越顽固地待在那儿。"他死了。"胡兰会说。她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还会带着笑意呢。我会像那个自以为是的、刚失去丈夫的姑娘那样,冲她大发雷霆。
哦,你觉得这很可笑吧?我的衣服卡住了,我的婚姻卡住了,我与胡兰的朋友关系卡住了。有时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胡兰至今还是我的朋友,我们怎么能合伙生意?
我停下了手中的纫活。我都在胡思
想些什么呀?这时我才明白,我实在是很希望文福死去的。我不是因为恨他才有这个念
,不是的,那要在后来他变得更坏时,我才有这个念
。
可转间,我又想到另外去了。我得回到崇明岛,再和老阿婶、新阿婶住在一起吗?也许不会,要是我再嫁一个丈夫就不会。然后我又想到,下一次我该自己来挑丈夫了。
另一个女的,梅丽说,"吗去扬州?炸弹也会落到那儿去的。"
么个人,老是说傻话。她才是大家背后笑话的人。我不想再听她的胡言语了,就想找
事来
。我打开
屉,翻
新阿婶送给我的一块布,还有我们家的工厂自己制造的一卷棉
。
"肯定是这儿的情况危急了,"我说,"所以要把我们送走。"
这是一块淡绿的棉布,上面绣有金
的圈圈,很轻,很适合
夏天的服装。我早就想好了一个式样,是我以前在上海看到过的,一个快活的小姑娘穿过的那
式样。
于是我好了衣服,剪断了线
,把衣服
在
上。但那时我的肚
和Rx房已经因怀
而鼓起来了,我刚伸
一只胳膊就意识到:我被卡住了。
空军为我们找的就是这样的屋,烂泥加土坷垃,分成四大间,每间里有两个小房间,外加一个公用的厨房,里面放了四只老式的煤炉。我们一见到这副样
,全都惊呆了。
"现在是战时,
我心里这么想着,手下上就
了错——袖
裁得太短了——我还在生气呀。瞧她于的好事!使我思想老集中不起来。更糟的是,她扭曲了我的思想,把坏念
我脑袋里了。
多坏的一个念,我从来没想到我还会有这
念
,从来没有。可现在它
来了,我把它抓住了。我想象过不了多久,胡兰会对我说,"真遗憾,你丈夫死了,他从天上掉下来了,真苦命啊。"
"扬州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我边想边大声说了来,"一个日本人不要的城市,总是安全的。"你瞧我的推理多么合乎逻辑。我不说我不喜
扬州,我怎么能说?我从来没见过扬州。
一位名叫李俊的姑娘说,"那我们得赶离开,
吗还要在这儿待两天呢?"
"呵,不,"我对自己说,"观音菩萨保佑,不要让他死。"
但那天晚上,在我自己的房间里,在我自己的心中,我与胡兰,也与自己争论著:有时,一个姑娘会犯错误;有时,错误可以改过来。战争会改变它,这不是谁的错,一件倒霉事换另一件倒霉事,这还是有可能发生的。
然后我又想,也许我该哭一场,表现得很悲伤,为我那失去父亲的孩。是的,这样就更好了。
我知我是不会去看什么
女,也不会去尝那
面条的。"我并不是说扬州不
。"我小心地解释
,"我只是说日本人并不拿它当一个好城市看待,日本人想要的和中国人想要的是两码事。"
过了几天,空军告诉我们他们上要送我们去扬州,在那儿和我们的丈夫团圆。
于是就在那年夏末,战争爆发后的几个星期,我们启程去了扬州。由于当时好些公路和铁路都已经不通了,我们是坐船去的。到达扬州后,我一望去,就觉得这个城市跟我想象的那样,是一个日本人决不会要的地方。
不怎么说,那次大吵以后,又发生了下面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