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这年轻人他见得多了。往往偏务实而鄙视务虚，却不知这务虚才是官场文化的髓所在！

李知府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忍不住大笑几声，指着不远钦差行牌上的“督理钱粮”四个字，反问：“你方大人只是督粮钦差，不到府衙刑名之事罢？你写个状盖上个钦差关防。成了命令了？

说破天去，一个督粮钦差也没权力随便指使府衙，大概这也是方应上来就说以私人份到此的缘故。

不得不说，李知府的功夫比起方应差了不止一个等级，几个回合下来几乎就要溃不成军了…

随后他担心民众情绪反弹，又转对人群喝：“方钦差裹挟尔等民意，妄图变成法。你们须得睁大睛，不要被人利用！不然他为何不敢带领你们去姑苏驿？”

方应指着人群喝问：“李廷！再给你一次机会，如今百姓都在这里，你当着百姓的面前明确说一句，本官行文所言太监不法之事，你要如何置？你若在这里说过了，便算你对钦差有所反馈。本官则既往不咎！”

你权责只限于督粮，有什么权力对本府行文过问刑名之事？参你一个擅权之罪也未尝不可！”

便宜行事？王命旗牌？李知府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本官最后问你一次，本官用了钦差关防印信，行文给府衙，讲明采办太监不法之事，你为何对钦差行文置之不理？”

那么现在，本官话就放在这里，既然地方父母官渎职，那么本官就面为尔等一回主！抬看苍天，一切善恶皆有报，尔等以为如何！”

方应咄咄人的质问：“这不是状文，上面加盖了钦差关防印信。是本钦差正式行文与府衙，你这知府必须要给予反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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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知府自以为问住了方应，冷笑连连。若讨论问题，自己讨不了好，无论如何府衙也没法对太监动手；但将话题转移到公事程序这务虚的问题上面，那方应就讨不了好！

不然就是藐视朝廷权威，毕竟全权钦差从某程度上就是代表着朝廷对地方的统治！督抚、巡莫不如此！

方应的染力究竟不是李知府所能比较的，底下民众顿时响起呼声。

其实就是你畏惧采办太监的权势，故意无所作为而已！我方应虽然不属苏州本地官府，但作为局外人也瞧不起你这样的害民官！”

李知府咬牙答：“一应事情，府衙自有分，钦差无权过问！”

豺狼虎豹之辈，如果没了爪牙，那又有什么危害？你若将那些爪牙走狗严厉惩治，采办太监又怎么能为祸一方？

是无赖恶，你这知府为什么不敢去？

有了师爷打岔，李知府这时候已经缓过气来。忽然明白了师爷的意思，这是转移话题的技巧，将话题从细节转移到程序问题上。于是他便也答：“府衙收到的状甚多，哪能全都立刻回应？”

李知府突然懂了，方应故意在公文程序上纠缠半天，原来是打算在这里陷害他！

民心可用，谁能阻挡？此后方应又转过，对着李知府大喝：“前两日有六百里加急敕命送到公馆，想必府台有所耳闻？朝廷已经赐予本官便宜行事之权，以及王命旗牌！

如果是被赐予“便宜行事”特权外加王命旗牌的全权钦差，那就绝对是另一回事了！

当然李知府却不知，对方应而言，他还真就不怕谈程序问题，既然谈了就是对方作死！

方应转过来，对着民众拱了拱手“尔等都亲目睹了，本官已经督促过知府为尔等主，怎奈该知府畏惧权阉、冥顽不灵，甚至反讽本官。

“前番本官曾送到一封文书，明了有女被采办太监爪牙王臣当街劫走之事，事件如此清晰明了，为何不见回音？”不知不觉之间，方应又将自称换成了本官。

成百上千的民众在一旁围观，见方钦差和李知府你一句我一句的吵起嘴来，最后吵嘴的内容还是衙门里公事程序问题，就好像是讨论先有还是先有，未免到十分枯燥无聊。一时间呵欠连天。

别说拿一份状词盖上钦差关防大印，就是拿一张厕纸盖上大印，府衙也得当成只比圣旨差一的重要公文严肃对待！

又从府衙大门里面闪师爷一名，对方应作揖：“其实府衙收到了一些控告采办太监及其爪牙的状，但正在办理，还请稍安勿躁，并非是府尊无所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