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嗯，每次都吃两碗饭。最近冷了，你多穿衣服，哎呀，别给我留，我现在挣钱了，你们想就。”

蒋伟轻笑一声，他帮我咬开另一瓶老白，将酒瓶放在我手上：“温州那一块的南蛮，听说是喜喝自家酿的烧酒。我在超市里找来找去，觉得也就这六十七度的老白你喝得下，对你来说兴许不够猛，但别介意。”

“然后呢？”我淡淡问。

蒋伟用力着自己的鼻涕泪，他看着冰灯，用我的手机拨去了一个号码。

讲到这里的时候，蒋伟已经是泣不成声。我用仅剩的右手在兜里摸索了一会儿，拿手机递给他，笑：“给，温州的号码。伯母肯定已经醒了，然后不肯睡觉，你以往都在今天打电话给她。现在有晚，十二了，但我估计她还在等。”

蒋伟叹：“我知，你们有不少人肯定看我不顺，觉得我自私，觉得我能耐没多大，事情多的很。我也认，说不什么大话来，就想唠叨几句，你们要是不觉得我小家气，我就说一说。”

“过得很好，放心吧。这几天，还和朋友一起玩，一起看电视，还去东北看了灯。我拍几张照片传给表哥，你让他来给你看看，特漂亮…”

蒋伟看了看我，他忽然笑了笑，好像是发自内心的笑：“她说山里安静，我将来要是发达了，给她买两个猪崽，等我到时候过年回家，她可以宰了给我吃，也不觉得心疼，反正儿有钱。结果那年你猜怎么的？”

“我考上了浙大，分数够上清华，我妈那时候特兴，逢人就说我考上清华了，但我跟她说，我就是要读浙大，我第一志愿填的就是浙大。别觉得我势利，我就是为了赚钱才读书…”蒋伟轻声说“结果，那一年我爸的工厂老板车祸，全家都死了。压了两个月的工资没人发，遗产全给老板的弟弟偷偷领走，人也不知跑去了哪儿。我爸回家的时候，脸铁青铁青的，他说完了，恐怕养不起孩读书了，我再去筹钱借借。”

我笑了笑，碰了碰他的酒杯，自己饮了一。等吐一火辣的浊气，我轻声：“猪崽么，轿车么，儿么…她都会看到的。”

“你既然说是蛮，又怎么会品酒？”我也接过酒瓶了一，随着腔和那炙的觉现，顿时觉得全都舒坦了。平日里若是有空读几本书，总能看见北方人咬大葱，老白，原来还真是有觉。

“随你说。”

“那便留着吧。”

“我爸气得回房间睡觉去了，就我妈，她一个农村人，连日期都记不清楚，怕我来不及读书，大半夜的去借钱，求爷爷告，最后把外婆的棺材本给借来了…呜…我那时候去读书，大学四年，别人享受过的，我都没享受过。我就往死里读，等毕业了，因为发表过很多论文，有学校邀请我去任教。那时候我打电话跟我妈说，儿有息了，有本事了。等过年的时候，要买辆车，从温州一路开回山沟里去…”

我：“我知这地儿，山旁山里。”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一笑：“那时候大家刚打工不久，谁有钱借我家？我家里拉不下脸，不想去求人捐助，最后我爸说要不别读了。你能想到不？之前还放话说要把母亲接去大城市住的小，就跪在地上，求着那辛苦了半辈的爸妈再去借钱，那是我觉得自己最不孝的事情…”

他挂了电话，将脸埋在膝盖之间，哭得泣不成声：“小时候跟他们说买这个买那个，结果啥还没办到，就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我都小心翼翼，只能跟他们说自己忙，不能回去看他们。现在只想的，就是看着他们平平安安地去另一个世界。对于你，我觉得愧疚，真的很愧疚。但我只能掩着良心告诉自己，我告诉自己，想看到我妈安静离开的那一天。李东，你这只手，我记着了，它每一天都会在我肚里烧着，永远不会平息下来。你今天给我一只手，我以后用这条命来报答你。要是皱一下眉，我就是畜生。”

我看着冰灯，又喝了一酒，随后静静地烟。

到时候你才会明白有多痛苦。”

蒋伟抱着酒瓶，他鼻了，说：“老人家这辈没过修，连段组那小地方都没来过，你可能还没听过这地方的名字…”

“喂，妈…”

“江西老表，穷鬼一群…”蒋伟用双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我也不跟你们说虚的，不玩地域团结那一，确实穷。我是修人，读中学会电脑后我查了查，整个县加起来，还没你们瑞安的一个塘下镇有钱。我用电脑看上海，北京，圳，厦门这些沿海城市，嚯，都是轿车，大桥，笔直的路…那个周末我回家，跟我妈说，等将来有钱了，要带她去大城市住。”

这一次，他没有再使用自己写了无数次的剧本。

我的话语简单，因为很多人倾诉的时候，其实不需要别人回答得对应如，只要确定对方在倾听，就足够了。

“说什么笑话呢，你的命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