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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燃烧的荆棘第一部(2/10)

使奥里维那一代的布尔乔亚青年昏脑胀的,是一同样猛烈而更苦涩的酒。他们把自己的阶级作牺牲,去献给新的上帝,无名的上帝,——平民。

为此消耗了他们最优秀的力量。

当然,自从工人阶级的数量与力量增,成为国家的主要机轴以来,社会的不公特别显得不堪忍受,特别令人注目。但不工人阶级的政客与讴歌者怎样宣传,工人阶级的现状并没变得更坏,反而比从前改善。今昔的变化并非在于现代的工人们更苦,而是在于更有力量。这力量是资本家的力量造成的,是经济与工业发展的必然的趋势造成的;因为这发展把劳动者集合在一起,使他们成为可以作战的军队;工业的机械化使武落到了劳动者手里,使每个工都变成支光、支电、支力的主宰。近来一般领袖正想加以组织的、这些原动力中间,有一烈焰飞腾的度和无数的电狼,遍了整个社会。

当然,他们并非每个人都一样的真诚。许多人看不起自己的阶级,为的是要借此显角。还有许多是把这运动作为神上的消遣,谈阔论的训练,并不完全当真的。一个人自以为信仰一主义,为它而奋斗,或者将要奋斗,至少是可能奋斗,的确是愉快的事;甚至觉得冒些危险也不坏,反而有戏剧意味的刺激。

黑夜里到是狗叫。在大森林中间,从这一个农庄到那一个农庄,此呼彼应。夜里一切都动得很。在这个时代,睡觉是不容易的!空中的风带来多少违反正义的回声!而违反正义的事是没有穷尽的;为了补救一桩不义,你很可能作另外一些不义。而且什么叫不义,什么叫暴行呢?——有的说是可耻的和平,残破的国家。有的说是战争。这个说是旧制度的被毁,君王的被黜。那个说是教会的被掠。另外一个又说是未来的被窒息,自由的受到威胁。对于平民,不平等是不义:对于上层阶级,平等是不义。不义的类那么多,每个时代都得特别挑一个,——既要挑一个来加以攻击,又要挑一个来加以庇护。

①奚里谷玫瑰产于叙利亚与勒斯坦,未开即萎谢,但移植地,即能再生。

②特-曼德尔为法国十八世纪宗教哲学家,提倡教皇至上主义,适与伏尔泰之排斥神权相反。此举此二人代表左右两极端。

在这个布尔乔亚的先锋队中间,奥里维所遇到的最奇怪的典型是一个因为胆怯而变成革命分的人。

心情的确是无邪的,倘使动机天真而没有利害计算的话——但一批更乖巧的人是有成竹的上台的,把平民运动当作猎取权位的手段。好似北欧的海盗一般,他们利用涨的时间把船只驶内地,预备的大三角洲,等退的时候把征略得来的城市久占下去。港是窄的,是捉摸不定的:非有巧妙的本领不行。但是两三代的愚民政治已经养成了一批于此的海盗。他们非常大胆的冲去,对于一路上覆没的船连瞧都不瞧一

①一七八九年七月十四日法国大革命爆发后,八月四日夜,若贵族在国民议会中宣布放弃特权。

每一代的人都得有一妙的理想让他们风。即使青年中最自私的一批也有一洋溢着生命力,充沛的元起,不愿意毫无生产;他们想法要把它消耗在一件行动上面,或是——(更谨慎的)——消耗在一宗理论上面。或是搞航空,或是搞革命;或是作肌的活动,或是作思想的活动。一个人年轻的时候需要有个幻象,觉得自己参预着人间伟大的活动,在那里革新世界。他的官会跟着宇宙间所有的气息而震动,觉得那么自由,那么轻松!他还没有家室之累,一无所有,一无所惧。因为一无所有,所以能非常慷慨的舍弃一切。妙的是能,能憎,以为空想一番,呐喊几声,就改造了世界;青年人好比那些窥伺待发的狗,常常捕风捉影的狂吠。只要天涯地角了一桩违反正义的事,他们就疯起来了…

然而风向的确转变了。

最后还有一批探求灵的文人,——能写作而不知写什么的,好比困在奥利斯港的希腊手,因为风平狼静而①没法前,不胜焦灼的等待好风满他们的帆——其中也有些名,被德莱弗斯事件岂不意的从他们字斟句酌的工作中拉了来,投公共集会。在先驱者看来,仿效这榜样的人太多了。现在多数的文人都参加政治,以左右国家大事自命。只要有一儿借,他们上组织联盟,发表宣言,救护宗庙。有前锋的知识分,有后方的知识分,都是难兄难弟。但两派都把对方看调的清客而自命为聪明人。凡是侥幸有些平民血统的人自认为光荣之极,笔下老是提到这一——他们全是牢满腹的布尔乔亚,竭力想把布尔乔亚因为自私自利而断送完了的权势恢复过来。但很少使徒能够把心支持长久的。最初那运动使他们成了名,——恐怕还不是得力于他们的才,——大为得意。以后他们继续着,可没有先前的成功了,暗中又怕自己显得可笑。久而久之,这顾虑渐渐占了上风,何况他们原是趣味雅,遇事怀疑的人,自然要觉得他们的角不容易扮演而到厌倦了。他们等待风和跟班们的颜,以便引退;因为他们受着这双重的束缚。新时代的伏尔泰与约瑟-特-曼德尔,虽然文字写得大胆,实际是畏首畏尾,非常胆小,唯恐②得罪了青年人,竭力要博取他们的心,把自己装得很年轻。不在文学上是革命者或反革命者,他们总是战战兢兢的跟着他们早先倡导的文学亦步亦趋——

那标本名叫比哀尔-加奈。是有钱的布尔乔亚,保守派的家,跟新思想完全无缘的;家里的人尽是些法官和公务员,以怨恨当局,跟政府闹别扭而丢官名的;这批中间派的布尔乔亚,想讨好教会,很少思想,可是很会用思想。加奈莫名片妙的娶了一个有贵族姓氏的女人,思想不比他差,也不比他多。顽固,狭窄,落伍,老是苦闷而发牢的社会,终于使加奈气恼之极,——尤其因为太太又丑又可厌。他资质中等,脑相当开通,倾向于自由思想,却不大明白它的内容:那在他的环境里是无法懂得的。他只知周围没有自由,以为只要

而且所提倡的是别人的暴力。因为宣传暴力的使徒差不多永远是一般文弱而雅的人。有些是声言要推翻政府的公务员,勤勉、认真、驯良的公务员。他们在理论上宣扬暴力,其实是对自己的文弱、遗憾、生活的压迫的报复,尤其是在他们周围怒吼的雷雨的征兆。理论家好比气象学家,他们用科学名词所报告的天气并非是将来的,而是现在的。他们是定风针,指风从哪儿来。他们被风动的时候,几乎自以为在纵风向。

这些神传染病的现象在每个国家每个时代都有的;即使在特权阶级垒,竭力撑持的贵族国家也不能免。但在上层阶级与其民之间没有藩篱可守的民主国家,这现象来势特别猛烈。优秀分立刻被传染了。他们尽骄傲,聪明,却抵抗不了疫势;因为他们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末。智慧是一座岛屿,被人间的波涛侵蚀了,淹没了,直要等大退落的时候,才能重新浮现。大家佩服法国贵族在八月四日夜里放弃特权的事。其实他们是不得不这样。我们不难想①象,他们之中一定有不少人回到府里去会对自己说:“哎,我的什么事啊?简直是醉了…“好一个醉字!那酒真是太好了,酿酒的也太好了!可是酿成酒来醉老法兰西的特权阶级的藤,并非是特权阶级栽的。佳酿已成,只待人家去喝。而你一喝便醉。就是那些绝不沾而只在旁边闻到酒香的人也不免目眩。这是大革命酿来的酒!…一七八九年份的酒,如今在家酒库中只剩几瓶气的了;可是我们的曾孙玄孙还会记得他们的祖先曾经喝得酩酊大醉的——

那时大家正在竭力攻击社会的不公,——同时也在不知不觉的准备新的不公

思想在一个民主国家里是消耗得很快的,特别因为它行得快。法国多少的共和党人,不到五十年就厌恶共和,厌恶票选,厌恶当年如醉若狂争取得来的自由。以前大家相信“多数”是神圣的,能促人类的步,现在可是暴力思想风靡一时了。“多数”的不能自治,贪赃枉法,萎靡不振,妒贤害能,引起了反抗;有力的“少数”——所有的“少数”——便诉之于武力了。法兰西行动派的保王党和劳工总会的工团主义者居然接近了,这是可笑的,但是必然的。尔扎克说他那个时代的人“心里想贵族,但为了怨望而了共和党人,唯一的目的是能够在同辈中找到许多不如他的人”…这样的乐趣也可怜透了!而且要迫那些低下的人自认低下才行;要到这一,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建立一威权,使优秀分(不论是工人阶级的或中产阶级的)拿他们的优越把压其他们的“多数”屈服。年轻的知识阶级,骄傲的小布尔乔亚,是为了自尊心受了伤害,为了痛恨民主政治的平等,才去投保王党或革命党的。至于无所为而为的理论家,宣扬暴力的哲学家,却的站在上面,象准确的定风针似的,发暴风雨的讯号。

①典希腊神话,参阅本书474页注。

每个党派都有这,却不能教任何一个党派负责。然而一分真诚的与信的人,看了那些冒险家以后所到的厌恶,已经对自己的阶级绝望了。奥里维认识一般有钱而博学的布尔乔亚青年,都觉得布尔乔亚的没落与无用。他对他们极表同情。最初,他们相信优秀分可能使平民有新生的希望,便创立许多平民大学,了不少时间与金钱,结果那些努力完全失败了。当初的希望是过分的,现在的灰心也是过分的。民众并没响应他们的号召,或竟避之唯恐不及。便是应召而来的时候,他们又把一切都误会了,只学了布尔乔亚的坏习气。另外还有些危险人布尔乔亚的使徒队伍,把他们的信用给破坏了,把平民与中产阶级一箭双雕,同时利用。于是一般老实人以为布尔乔亚是完了,它只能腐蚀民众,民众应当不顾一切的摆脱它而自个儿走路。因此,中产阶级只是发起了一个运动,结果非但这运动没有他们的分,并且还反对他们。有的人觉得能够这样舍,能够用牺牲来对人类表示切而毫无私心的同情是快乐。只要能,能舍就行。青年人元气那么充足,用不着在情上得到酬报,不怕自己会变得贫弱——有的人认为自己的理智和逻辑能够满足便是一愉快;他们的牺牲不是为了人,而是为了思想。这是最刚的一批。他们很得意,因为凭着一步一步的推理断定自己的阶级非没落不可。预言不中,要比跟他们的阶级同归于尽使他们更难受。他们为了理想陶醉了,对着外边的人喊:“打呀,打呀,越重越好!要把我们收拾得净净才好!”他们居然了暴力的理论家。

以平民问题所牵涉的正义而论,社会上千千万万别的正义被蹂躏了,谁也不动心。以观念而论,它只是些零零碎碎的真理,东一西一的捡得来,牺牲了旁的阶级而依了一个阶级的量剪裁过的。那不过是一些跟所有的“原则”同样荒谬的“原则”——例如君权神圣,教皇无误,无产阶级统治,普及选举,人类平等;——倘使你不从鼓动这些原则的力量方面着而单看它们的理由,还不是同样的荒谬?但它们的平庸是没有关系的。无论什么思想,都不是靠它本去征服人心,而是靠它的力量;不是靠思想的内容,乃是靠那在历史上某些时期放来的生命的光辉。仿佛一烈的香,连最迟钝的嗅觉也受到它的刺激。以思想本来说,最崇的思想也没有什么作用;直到有一天,思想靠了收它的人的价值,(不是靠了它自己的价值),靠了他们输给它的血而有了传染的时候,那枯萎的植,奚里谷的玫瑰,才突然之间开,长大,放郁的香味布满空①间——张着鲜明的旗帜,领导工人阶级去突击布尔乔亚堡垒的那些思想,原来是布尔乔亚梦想家想来的。只要不他们的书本,那思想就等于死的,不过是博馆里的东西,放在玻璃柜中的木乃伊,没有人瞧上一的。但一朝被群众抓住了,那思想就变了群众的一分,染到他们的狂而变了模样,有了生气;象的理由中间也了如醉如狂的希望,象穆罕默德开国时代的那阵风。这慢慢扩张开去。大家都染到了,可不知风是谁带来的,怎么带来的。而且人的问题本不相神的传染病继续蔓延,从脑狭窄的人传达给优秀人。每个人都无意之间了传布的使者——

脑的中产阶级所以被平民问题震动,决不是——虽然他们自以为是——为了这个问题的合于正义,也不是为了观念的新奇与力量,而是为了它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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