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体

卷七hunei第一部(2/10)

这个从心坎里发来的天真的呼声,把克利斯朵夫听得笑了,奥里维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是的,她是我的姊姊。”

有一间屋比其余的两间更大更好,两个朋友便互相推让,结果大家同意用签来决定。首先作这个提议的克利斯朵夫存了心,用了一他素来觉得不会的巧妙的手法,居然使自己没到那个好房间。

克利斯朵夫放低了声音说话,放轻了脚步走路,唯恐扰了隔里幽静的奥里维;友谊把他改变了:他有从来没有的快乐、信赖、年轻的表情。他疼着奥里维。奥里维大可以对朋友作威作福,要不是他觉得不受这样的而为之脸红的话:因为他自以为还不及克利斯朵夫,不知克利斯朵夫也跟他一样的谦卑。双方的这谦卑是从友来的,给他们多添了一。一个人觉得自己在朋友心中占着那么重要的地位,即使自以为不够资格,也是最快乐的。因此他们俩都非常的动和激。

安多纳德冥冥中借着奥里维的睛回答:“我不能说。应当由你说的。”

奥里维嘴发抖,差儿要说来,可是终于一句话也没说。

克利斯朵夫打了一个寒噤。安多纳德这个名字使他忽然心中一亮。

奥里维

克利斯朵夫抓着奥里维的手:“那末我是认识她的啊!”“我知,"奥里维回答。

他们俩一起哭了。

他不敢往下再想了,只对着内心的梦境微笑,久久不已。他在心里唱着:你是我的,我才成为整个的我…

“安多纳德?"他问。

克利斯朵夫又把他瞧了一会,然后悄悄的笑了笑,走了。

(不知他是对前这个朋友说,还是对那个已经死了的朋友说。)

奥里维叹了气,在钢琴前面坐下了,很柔顺的服从了这个自动挑中他的专制的朋友。他迟疑了半日,方始弹一曲莫扎特的B小调柔板,他先是手指发抖,连捺键的气力都没有;后来胆大了一些,自以为不过是复述莫扎特的话,可不知不觉的把自己的心灵透了。音乐最容易暴一个人的心事,漏最隐秘的思想。在莫扎特那个伟大的曲下面,克利斯朵夫发见了这个新朋友的真面目:他会到凄凉远的情调,羞怯而温柔的笑容,显他是个神经质的,纯洁的,多情的,动不动会脸红的人。到了快终曲的时候,正当表现痛苦的情的乐句到了而突然迸裂的时候,有抑捺不住的贞洁的情绪使奥里维没法再往下弹;他手指哆嗦,没有声音,放下了手,说:“我弹不下去了…”

“在你面前弹吗?噢!那会教我羞死的。”

他拿起一张纸,静静的把心里唱的写了下来。

他心怒放的走下楼梯,半中间遇见两个丑八怪的孩,一个捧着面包,一个拿着一汽油。他亲的把他们的腮帮拧了一下。门房沉着脸,他可向他笑笑。他走在街上低声唱着,不久了卢森堡公园,拣着的一条凳躺下,闭上睛。没有一丝风,游人很少。池的声音响一阵轻一阵。铺着细沙的路上偶尔有悉悉索索的声响。克利斯朵夫懒洋洋的,象一条晒着太的蜥蜴;树底下的影移过去了;但他连挣扎一下的气力都没有。他的思想在打转,却也没有意思把它固定;那些念全都照着幸福的光辉。卢森堡的大钟响了,他也不理;过了一忽,他才发觉刚才敲的是十二,便上纵起,原来已经闲了两小时,错失了哀区脱的约会,一个早上都糟掉了。他笑着,打着唿哨回家,拿一个小贩叫喊的调作了一支回旋曲。便是凄凉的旋律在他心中也带着快乐的气息。走过他住的那条街上的洗衣作,他照例瞧了瞧:那个发茶褐肤没有光彩,得满脸通红的姑娘在熨衣服,细长的胳膊直到肩,敞开着褡,跟往常一样很放肆的瞅了他一:破题儿第一遭,克利斯朵夫竟没有生气。他还在笑。了屋,先前留下的工作一件都找不到。他把帽,上衣,背心,前后左右丢一阵,接着便开始工作,那狠劲仿佛要征服世界似的。他把东一张西一张的音乐稿捡起来,可是心不在这儿,只有睛在那里看着。过了几分钟,他又觉得飘飘然了,象在卢森堡公园里一样。他惊醒了两三回,想打起神,可是没用。他嘻嘻哈哈的骂自己,站起望冷里浸了一会,才清醒了些,重新坐在桌旁,一声不,堆着一副渺茫的笑容,想着:“这跟情有什么分别呢?”

!”

“对啦,对啦,"克利斯朵夫说,"怪不得我早认得你了,第一天晚上就认你了。”

“罗孙太太说你是很好的音乐家。来,来,弹罢。”

在新居住了两三个月,奥里维忽然受了些风寒,躺在床上。克利斯朵夫动了慈母一般的情,又温柔又焦急的看护他;医生听到奥里维肺尖上有儿发炎,嘱咐克利斯朵夫用碘病人的背。克利斯朵夫一本正经的着这工作的时候,瞧见奥里维脖里挂着一块圣牌。他知奥里维对一切宗教信仰比他都摆脱得净,当下表示很奇怪。奥里维脸一红,说:“那是件纪念,是我可怜的安多纳德临死的时候带着的。”

于是他们开始了一个完全幸福的时期。那不是专靠某一件事,而是同时靠所有的事的:他们所有的行动和思想都浸在幸福中间,幸福简直跟他们一分钟都不离开了。

他勾着克利斯朵夫的脖。“可怜的姑娘!可怜的姑娘!"克利斯朵夫再三说着。

“可是你,"他停了一会又说,"既然早知了,吗不对我说呢?”

“随你。”

克利斯朵夫忽然想到了奥里维的病,便尽量安他,要他把手臂放被窝,替他把被褥盖住肩,象母亲一般替他抹着泪,坐在床对他望着。

“在一个法国人说来,难这能算一个理由吗?”

奥里维把自己的藏书放在克利斯朵夫的一起,不分彼此。他提到某一册的时候,不说"我的书"而说"我们的书"。只有一小分东西,他保留着不作为公共财产:那是姊姊的遗,或是跟她的往事有关的东西。克利斯朵夫被情磨练得机警了,不久便注意到这情形,可不明白为什么。他从来不敢向奥里维问其他的家属,只知奥里维所有的亲人都已经故世;除了带傲的情使他不愿意探听朋友的私事以外,他还怕动朋友过去的悲痛。他羞怯得连对奥里维桌上的照片都不敢仔细瞧一,虽然心里很有这个愿望。那张像片上有一位正襟危坐的先生,一位太太,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脚下坐着一条长大狗。

克利斯朵夫反复念着:“安多纳德…安多纳德-耶南…她是你的姊姊?…"他一边说,一边望着桌上的照片“她不是很小就故世的吗?”

“弹什么呢?”

两人沉默了一会;随后,在静悄悄的夜里,奥里维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向握着他的手的克利斯朵夫轻轻讲着安多纳德的一生;——

在这个友谊的月中,那些邃而无声的乐,唯有“得一知己"的人才能会。他们难得说话,也不大敢说话;只要能觉得彼此在一起,能换一个风,一句话,证明他们虽然静默了好久而思想仍旧在一条路上就行了。用不着互相问讯,甚至也用不着互相瞧一,他们随时都能看到对方的形象。动了情的人都不知不觉的把人的灵魂作为自己的模型,一心一意的想不要得罪人,想教自己跟对方完全合而为一,所以他凭着一神秘的,突如其来的直觉,能够窥到人的心的微妙的活动。朋友看朋友是透明的;他们彼此换生命。双方的声音笑貌在那里互相摹仿,心灵也在那里互相摹仿,——直要等到那邃的力,那个民族的本,有一天突然抬起来把他们友谊的联系扯断了的时候才会显裂痕。

他们俩决意合租一个寓所。克利斯朵夫的意思是要立刻搬,不租期还剩着一半而要损失一笔租金。比较谨慎的奥里维,虽然也愿意上搬家,可劝他等双方的租期满了再说。克利斯朵夫不了解这计算;他象许多没钱的人一样,损失儿钱是满不在乎的。他以为奥里维手比他更窘。有一天看到朋友穷困的情形吃了一惊,他立刻跑去,过了两小时又回来,把从哀区脱那儿预支到的几枚五法郎的钱得意扬扬的摆在桌上。奥里维红着脸不肯收。克利斯朵夫一气之下,要把钱丢给一个在楼下院里拉着琴要饭的意大利人,被奥里维拦住了。克利斯朵夫装着生气的样走了,其实他是恨自己的笨拙,没法使奥里维接受。结果,朋友来了一封信,把他安了一番。凡是奥里维不敢表示的,都在信上表示了来:他说认识克利斯朵夫的快乐,说克利斯朵夫的好意使他多么动。克利斯朵夫回了一封狂的信,象十五岁时写给他的朋友奥多的一样,满纸都是情跟傻话,用法语,德语,甚至也用音乐来作双关语。

“等会告诉你。你先弹罢。”

奥里维始终推辞:“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弹呢?”

站在后面的克利斯朵夫弯下,把中断的乐句弹完了,说:“现在我可听到你的心声了。"他抓着他两只手,把他瞧了好一会:“真怪!…我好象见过你的…好象已经认识你那么久那么清楚了。”

奥里维翩然笑了笑:“这是一张小时候的照片。可怜我没有别的…她死的时候已经二十五岁了。”“啊!"克利斯朵夫很激动的说。"她可是到过德国的?”

他们终于把住的地方安顿好了。在蒙那斯区,靠近唐番广场,在一幢旧屋的六层楼上,他们找到一个三阁正屋带一个厨房的公寓;房间很小,朝着一个四面都是墙的小的园。在他们那一层,从对面一堵比较低矮的墙上望过去,可以瞧见一所修院的大团,那在黎还有不少,都是藏在一边,没人知的。园里荒凉的走上,一个人都没有。比卢森堡公园里更更密的古树,在光底下微微摆动;成群的鸟在歌唱;天刚亮就能听到山乌的笛声,接着是麻雀吵吵闹闹而有节奏的合唱。夏日的傍晚,燕雀的狂噪穿过暮霭,在天空回绕。月夜还有虾蟆象珠一样的叫声,好比浮到池塘面上的气泡。倘使这幢旧屋不是时时刻刻被沉重的车震动,仿佛大地在度中发抖的话,你决计想不到住在黎。

他只敢悄悄的思索,似乎有些怕羞。他耸了耸肩膀,又想:“是没有两方式的…噢,不,的确有两:一是把整个的心去人家,一是只把自己浮表的一分去人家。但愿我永远不要害上这心灵的吝啬病!”

热门小说推荐

最近更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