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就离开了亚历山大港，直到不久以前我才又想起阿伯拉罕的事。那是我同另外一个行医的老朋友，阿莱克·卡尔米凯尔一同吃饭的时候。卡尔米凯尔回英国来短期度假，我偶然在街上遇见了他。他在大战中工作得非常，荣获了爵士封号。我向他表示了祝贺。我们约好一同消磨一个晚上，一起叙叙旧。我答应同他一起吃晚饭，他建议不再约请别人，这样我俩就可以不受扰地畅谈一下了。他在安皇后街有一所老宅，布置很优雅，因为他是一个很富于艺术鉴赏力的人。我在餐厅的墙上看到一幅贝洛托①的画，还有两幅我很羡慕的佐范尼②的作品。当他的妻，一个穿着金衣服、量、样讨人喜的妇女离开我们以后，我笑着对他说，他今天的生活同我们在医学院学生的时代相比，变化真是太大了。那时，我们在威斯斯特桥大街一家寒酸的意大利餐馆吃一顿饭都认为是非常奢侈的事。现在阿莱克·卡尔米凯尔在六七家大医院都兼任要职，据我估计，一年可以有一万镑的收。这次受封为爵士，只不过是他迟早要享受到的第一个荣誉而已。

“没有。在这次国前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英国。”

“当然了，如果我对阿伯拉罕的行径故作遗憾，我这人也就太虚伪了。不怎么说，正因为他走了这么一步，才让我占了便宜。”他着一支长长的寇罗纳牌哈瓦那雪茄烟，舒适地着烟圈。“但是如果这件事同我个人没有牵连的话，我是会为他虚掷才华到可惜的。一个人竟这样糟蹋自己实在太令人心痛了。”

到一家希腊人开的小旅馆去；我觉得我知在哪里能找到这家旅馆。你猜怎么着？我一儿也没有费劲儿就走到这家旅馆前边，我一看见这地方上就认来了。”

不久以后，他就在公立医院找到个工作，从此一直待在那里。

“你过去到过亚历山大港吗？”

“你从来没有后悔过吗？”

①贝尔纳多·贝洛托（1720—1780），意大利威尼斯派画家。

个？在我看来，一个人因为看到另外一生活方式更有重大的意义，只经过半小时的考虑就甘愿抛弃一生的事业前途，这才需要很的个呢。贸然走这一步，以后永不后悔，那需要的个就更多了。但是我什么也没说。阿莱克·卡尔米凯尔继续沉思着说：

“我想你说的话是真的。”

“不懂？你还记得阿伯拉罕吧？应该飞黄腾达的本该是他。学生的时候，他把我打得惨败。奖金也好，助学金也好，都被他从我手里夺去；哪次我都甘拜下风。如果他这样继续下去，我现在的地位就是他的了。他对于外科手术简直是个天才。谁也无法同他竞争。当他被指派为圣·托玛斯附属医学院注册员的时候，我是绝对没有希望领导机构的。我只能开业当个医生，你也知，一个普通开业行医的人有多大可能这个槽槽去。但是阿伯拉罕却让位了，他的位让我到手了。这样就给了我步步升的机会了。”

“从来没有。一分钟也没有后悔过。我挣的钱刚够维持生活，但是我到心满意足。我什么要求也没有，只希望这样活下去，直到我死。我生活得非常好。”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完全是运气。我想，阿伯拉罕这人心理一定变态了。这个可怜虫，一儿救也没有了。他在亚历山大港卫生门找了个小差事——检疫员什么的。有人告诉我，他同一个丑陋的希腊老婆住在一起，生了半打长着瘰疬疙瘩的小崽。所以我想，问题不在于一个人脑聪明不聪明，真正重要的是要有个。阿伯拉罕缺少的正是个。”

“我混得不错，”他说“但是奇怪的是，这一切都归功于我偶然了一个好运。”

②约翰·佐范尼（1733—1810），生于德国的英国画家。

我很怀疑，阿伯拉罕是否真的糟蹋了自己。自己最想的事，生活在自己喜的环境里，淡泊宁静、与世无争，这难是糟蹋自己吗？与此相反，一个著名的外科医生，年薪一万镑，娶一位丽的妻，就是成功吗？我想，这一切都取决于一个人如何看待生活的意义，取决于他认为对社会应尽什么义务，对自己有什么要求。但是我还是没有说什么；我有什么资格同一位爵士争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