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和这一家人一同坐在画室里，这时思特里克兰德的已经快好了，再过一两天就要起床了。尔克同我闲聊。施特略夫太太在补什么；她的东西我是认得的，那是思特里克兰德的一件衬衣。思特里克兰德仰面躺着，一句话也不说。有一次我看到他的目光停在朗什·施特略夫上，带着一奇怪的嘲神情。朗什到他正在看自己，抬起睛，他们俩彼此凝视了一会儿。我不知为什么她脸上会有这样的表情。她的目光里有一奇怪的困惑，也许是——但为什么啊？——惊惧的神。思特里克兰德上把睛移开了，开始悠闲地打量起天板来；但是她却一直注视着他，脸上的神情更加不可解释了。

“你知，我看见过他们在一起坐了好几个钟，谁也一句话不说。”

他仍然很弱，不能作画。他沉默不语地坐在画室里，天晓得脑里在想什么。有时候他也看书。他喜看的书都很怪；有时候我发现他在阅读拉②的诗。他读书的样就象小孩一样，动着嘴一个字一个字地拼读。我很想知那些巧的韵律和晦涩的诗句给他一些什么奇怪的情。另外一些时候我发现他浸沉在嘉包里奥③的侦探小说里。我想，他对书的选择表现组成他怪诞格的不可调和的方面；我对自己的这个想法到很有趣。尽他的很弱，但是仍象往常一样，从不讲求舒适，这真是他奇怪的个。施特略夫喜把起居环境得舒服一些，画室里摆着一对非常柔的扶手椅和一张长沙发椅。思特里克兰德从来不坐这些椅；他并不是矫造作，故意表示甘于艰苦，而是因为不喜它们。有一次我来看他，画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我发现他正坐在一只三脚凳上。如果叫他选择的话，他会喜不带扶手的背椅。他的这习常常叫我很恼火。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这么不关心周围的生活环境的。

①尔亚斯是古代小亚细亚弗里吉亚国的一个笛人，同阿波罗比赛笛失败，被大神杀死。

施特略夫对她自然非常满意。她这样把他撂给她的挑担了过来，而且全心全意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他无论怎样也无法表示对她的激。但是他对朗什同思特里克兰德彼此的关系又有些不解。

了。”

②斯台凡·拉（1842—1898），法国象征派诗人。

几天以后，思特里克兰德就下地了。他瘦得只剩下包骨，衣服穿在上就象稻草人披着一件破褂似的。他的胡须凌，发很长，鼻睛本来就生得比一般人大，因为害过这场病，更显得大了一号；他的整个外表非常奇特，因为太古怪了，反而不显得那么丑陋。他的笨拙的形给人以大森严之。我真不知该如何确切地表达他给我的印象。最目的一倒不一定是他的无遗的神世界（虽然屏蔽着他神的几乎象是透明的），而是他脸上的那蛮野的念。说来也许荒谬，这又好象是空灵的，使你到非常奇异。他上散发着一原始；希腊人曾用半人半兽的形象，象生着尾的森林之神啊，长着羊角、羊的农牧神啊，来表现大自然的这神秘的力量，思特里克兰德上就有这样一力量。他使我想到尔亚斯①，因为他居然敢同大神比赛音乐，所以被活剥了。思特里克兰德的心里好象怀着奇妙的和弦同未经探索过的画面。我预见到他的结局将是遭受痛苦的折磨和绝望。我心里又产生了一他被鬼附的觉；但你却不能说这是邪恶的鬼，因为这是在宇宙混沌、善恶未分之前就存在的一原始的力量。

③艾米尔·嘉包里奥（1835—1873），法国最早的侦探小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