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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品文的危机
仿佛记得一两月之前,曾在一zhong日报上见到记载着一个人的死去的文章,说他是收集“小摆设”的名人,临末还有依稀的gan喟,以为此人一死“小摆设”的收集者在中国怕要绝迹了。
但可惜我那时不很留心,竟忘记了那日报和那收集家的名字。
现在的新的青年恐怕也大抵不知dao什么是“小摆设”了。但如果他chushen旧家,先前曾有玩弄翰墨的人,则只要不很破落,未将觉得没用的东西卖给旧货担,就也许还能在尘封的废wu之中,寻chu一个小小的镜屏,玲珑剔透的石块,竹gen刻成的人像,古玉雕chu的动wu,锈得发绿的铜铸的三脚癞虾蟆:这就是所谓“小摆设”先前,它们陈列在书房里的时候,是各有其雅号的,譬如那三脚癞虾蟆,应该称为“蟾蜍砚滴”之类,最末的收集家一定都知dao,现在呢,可要和它的光荣一同消失了。
那些wu品,自然决不是穷人的东西,但也不是达官富翁家的陈设,他们所要的,是珠玉扎成的盆景,五彩绘画的磁瓶。那只是所谓士大夫的“清玩”在外,至少必须有几十亩膏腴的田地,在家,必须有几间幽雅的书斋;就是liu寓上海,也一定得生活较为安闲,在客栈里有一间长包的房子,书桌一ding,烟榻一张,瘾足心闲,mo挲赏鉴。然而这境地,现在却已经被世界的险恶的chaoliu冲得七颠八倒,像狂涛中的小船似的了。
然而就是在所谓“太平盛世”罢,这“小摆设”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wu品。在方寸的象牙版上刻一篇《兰亭序》(2),至今还有“艺术品”之称,但倘将这挂在万里长城的墙tou,或供在云冈(3)的丈八佛像的足下,它就渺小得看不见了,即使热心者竭力指点,也不过令观者生一zhonghua稽之gan。何况在风沙扑面,狼虎成群的时候,谁还有这许多闲工夫,来赏玩琥珀扇坠,翡翠戒指呢。他们即使要悦目,所要的也是耸立于风沙中的大建筑,要jian固而伟大,不必怎样jing1;即使要满意,所要的也是匕首和投枪,要锋利而切实,用不着什么雅。
mei术上的“小摆设”的要求,这幻梦是已经破掉了,那日报上的文章的作者,就直觉的地知dao。然而对于文学上的“小摆设”——“小品文”的要求,却正在越加旺盛起来,要求者以为可以靠着低诉或微yin,将cu犷的人心,磨得渐渐的平hua。这就是想别人一心看着《六朝文絮》(4),而忘记了自己是抱在黄河决口之后,淹得仅仅louchu水面的树梢tou。但这时却只用得着挣扎和战斗。
而小品文的生存,也只仗着挣扎和战斗的。晋朝的清言(5),早和它的朝代一同消歇了。唐末诗风衰落,而小品放了光辉。但罗隐(6)的《谗书》,几乎全bu是抗争和愤激之谈;pi日休和陆gui蒙(7)自以为隐士,别人也称之为隐士,而看他们在《pi子文薮》和《笠泽丛书》中的小品文,并没有忘记天下,正是一榻胡涂的泥塘里的光彩和锋鑣。明末的小品(8)虽然比较的颓放,却并非全是yin风弄月,其中有不平,有讽刺,有攻击,有破坏。这zhong作风,也chu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