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民看了觉新一，他想：“看你有什么好主意！”觉新怜悯地望着枚。他不能不同情这个年轻的表弟，但是枚太使他失望了。他想：“你应该有决断！你为什么要学我？而且你比我还不如！”他便温和地，但也带责备的调说：“枚表弟，凭良心说，表弟妹的脾气也大一。外婆人是再谦和不过的。她年纪又这样大，表弟妹不防让她一，何必定要惹她老人家生气？”

觉新和觉民到了周家，轿停在大厅上。周贵陪他们走里面去。

预备好。“

“我也要去，姑妈家里今天摆供，今天是姑爹的忌辰，”觉新接嘴说“我不在外婆家里多耽搁。我同你一起到姑妈那儿去。等琴妹的病完全好了，我们请她哪天来耍。”

“…老太太还吵着要到庵里去。大太太、二太太劝都劝不住。大太太着急得不得了。喊我来请大姑太太同大少爷就去。大姑太太不在屋，大少爷有空就请大少爷去一趟。”

觉新用恳求的光看他，并且解释地说：“妈在张家外婆那儿耍，我想不必去请她。你同我去，多一个人也好。”

觉新疑惑地望着枚少爷。他想不到一个年轻人会

觉新上答：“现在倒不必。等我先去看看再说。”袁成走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吩咐翠环：“你去看看二少爷在不在屋里。他在的话，就请他到我这儿来一趟。”

“没有了，”觉新摇摇答。接着他又对周贵说：“你先回去禀报外老太太：我上就来，”周贵退去了。觉新便把周贵告诉他的话简略地对觉民说了一番。他最后要求：“你同我去一趟，好不好？”

“我今天要到姑妈那儿去。”觉民坦白地说。

“我简直不晓得，”枚招架似地小声说。他看见他们不相信这句话，两对睛一直在他，他终于直率地加上两句：“我实在害怕他们。我什么人都害怕。”他抬起脸绝望地望着天空。光罩在这张惨白的脸上，使它看起来更不象一张活人的脸。觉民的光到了这张可怖的脸，他咬起下嘴，叹了一气。他很想说几句能够伤害人的话，他的心里忽然产生一报复的望，他需要满足这个望，他需要伤害那些他认为应该受惩罚的人。

枚少爷正埋着从房里来。他看见觉新弟兄，苍白的脸上微微喜，连忙走过去迎接他们。

觉民不能够忍耐了，便冷冷地嘴：“枚表弟，你也该分辨是非，不能糊里湖涂地听话！”

“大表哥，你来得正好，你救救我罢，”枚走到觉新面前，一把抓住觉新的膀，低声哀求。他的两颊略微陷，睛四周各有一个黑圈，额上有两三条皱纹，眉聚在一起，光迟钝，声音略带颤抖。

觉民只得答应了。翠环听见觉民说去，不等觉新吩咐，便说：“大少爷，我去喊袁二爷另外喊乘轿来。”她说完便往外面走。

“大表哥，你不晓得，我也是这样说。孙少平时倒很好，只有发起脾气来，什么人说话她都不听。我只好夹在中间受气，”枚少爷好象受了大的冤屈似地连忙分辨。他看见两个表哥都不作声，又说：“孙少脾气越来越大，爹又总是帮她说话。我哪儿敢跟爹嘴？我也只有听孙少的话。其实平心说起来，还是孙少对我好。”

“妈，我上去，”觉新答，就站起来，吩咐袁成：“你去喊大班把我的轿

倒在仆婢室前面那个狭长的天井里，然后拿着空盆回到房里来。

翠环答应一声，连忙走去。周贵还留在屋里等候觉新的吩咐。他看见房里没有别人，忍不住又将隐藏在心里的话吐几句：“大少爷，我看，我们老爷脾气也太古怪了。老太太本来是很好说话的，老爷偏偏要惹她老人家生气。就拿大小的事情来说，要不是大少爷三番两次设法办涉，姑少爷哪儿会把大小灵柩下葬？老太太昨天刚兴一，老爷又惹她生气。我们底下人没有读过书，倒猜不透我们老爷是哪心？…”周贵说到这里，看见觉民来，便不往下多说，只是结束地问一句：“大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觉民皱起眉，并不答话。他在思索。他今天还要到别去。

“大少爷，要喊人去接大太太吗？”翠环把脸盆放好，又从内房里走来，听见觉新吩咐袁成的话，便嘴问。这天张氏的母亲请周氏同张氏一起去打牌，周氏现在还在张家，因此翠环有这样的问话。

“什么事？你尽对我说！”觉新惊惶地问，枚的面貌唤起了他的怜悯心。

“大表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孙少跟婆吵架。爹说话又得罪了婆。婆今天不肯吃饭，说要去修。婆同妈都骂我，说我维护孙少。孙少又抱怨我袒护婆，她还在屋里哭，吵着要回娘家去。大表哥，你说我该怎样办？我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我两面都不讨好，”枚低声诉苦。他放开觉新的膀，两只手痛苦地绞缠着。里一搀和着恐惧与疲倦的痛苦表情。

她走到房门，意外地听见里面有人谈话的声音。她揭开门帘，看见袁成和周贵都在房里。周贵恭敬地立在觉新面前，对觉新讲话。她听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