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纹？”觉新诧异地念着这个名字，心里还在想别的事情。

但是这一次又乎觉新的意料之外，国光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好，初四就是初四，一定办到。请大表哥放心，回去转达岳父岳母，初四日一定安葬。”

笑：“家舅的意思还是请表妹夫早把灵柩下葬，好让死者有个归宿。这可以说是存殁均了。”

觉新从郑家再到周家，他把涉的结果报告了他的外祖母和舅父、舅母。周老太太和陈氏自然十分满意。她们对他说了许多激的话。连周伯涛的脸上也现了笑容。没有争吵，没有冲突，没有破坏礼节，只有这样的解决才是他所盼望的。而且它还给他解除了一个负担，减少了麻烦。

“我要给芳纹买几件衣料，来找你陪我们到新发祥去看看，”克安接说。

“啊！”觉新仿佛从梦里醒过来的似的，他吐了一气，便问克安：“四爸现在就去？”

这样一来，觉新预备好的许多话都无从吐了。他看见国光答应得这么快，虽然这不象国光平日的态度，但是他也不便再国光。他觉得这次的涉倒还是相当顺利的。

“那么就走罢，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克安说。

“不要，早去也好，”觉新温和地答。他陪着克安和张

他走到芸的面前，芸把手里的书递给他，一面说：“大表哥，这几本还给你，请你再给我挑几本送来。”

觉新本来因为办好了涉自己也颇为得意。现在他听见芸的短短的两句话，忽然觉得刚才的喜悦立刻飞走了，只剩下空虚、悔恨和惭愧。激，他哪一值得死者的激？他哪一又值得面前这个天真的少女的激？他难不曾帮忙别人把她的堂送到死路上去？他难不曾让死者的灵柩被抛弃在古庙里？那些时候她们就怀着绝望的心求人帮助，她们就信赖他，激他，但是他为她们过什么事情？现在他又了什么实际的事情？没有，什么也没有！他给她们的只是空的同情和关心。但是她们却用诚挚的激来回答。现在事情还没有办妥，她的激就来了。那个纯洁少女的颤动声音搅动了他的心。他没有理由接受她的激！而且他连过去的欠债也无法偿还。

“好，我回到家里就喊人送来。我现在先到公司去，”觉新接过书兴地答。他打算转走了。芸又唤了他一声。他望着芸，等候她说话。

“我不晓得四爸今天要来。我刚刚到外婆家里去过，”觉新没打采地答。

觉新到了公司，刚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前就听见里面有人讲话，他连忙揭起门帘去。原来是他的四叔克安和旦角张碧秀在这里等他。张碧秀坐在藤椅上，看见他来连忙站起带笑招呼他。克安坐在写字台前那把活动椅上，拿着一把折扇在煽着。

国光觉得觉新的话有些刺耳，他的脸又红了一阵。不过他心机一动，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便堆起一脸笑容，顺着觉新的气说：“大表哥的意思很对。我原本也不大赞成家严的主张。是的，我们应该让死者早得归宿。我一定照大表哥的意思办。其实不劳你大表哥来说，我也打算这样办的。日期自然越早越好。家严不会不同意。”

觉新告辞来。他已经走下石阶了，听见芸在后面唤他，便转回来。他看见芸站在堂屋门对他微笑。她手里拿着几本书，好象是刚从过里走来似的。

“芸表妹，你不要谢我，我还没有过一桩值得你们激的事，”他挣扎了一会儿才吐这句话来，他的睛也了。他不能够再说什么，或者再听什么，他叹息地吐“我去了”三个字，便猝然地转走了。

“大少爷刚刚来，不要休息一会儿？恐怕有累罢，”张碧秀望着觉新好意地说。

芸看见觉新在等她，忽然又说不话来。她有激动，但是她很快地镇静下来。她低声说：“大表哥，你给办好了事情。她在九泉也会激你的。”她动地微微一笑。她仍旧望着他，泪珠从她的眶里溢来。

这样快的回答倒是觉新料想不到的。他怔了一五，接着就现了满意的颜。不过他还怕国光躲赖，所以又说：“那么就请表妹夫给我一个期限，我才好回去对家舅回话。家舅看过历书，说是下月初四日正好。”他以为国光一定不赞成这个日期(因为它离目前还不到十天)，他预备讨价还价的把戏。

芸站在堂屋门，带着同情的和尊敬的光送走他的背影。天井里很静。光把梧桐叶的影贴在她的上，芸刚刚转过，忽然一阵尖锐的笑声从枚少爷的房里飞来。她不觉皱了皱眉。

“这是四老爷给我起的号，”张碧秀陪笑。

“明轩，你今天怎么这样晚才来？我们在等你，”克安看见觉新来，笑地说。他依旧大模大样地坐在椅上面，不过把椅转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