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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2/3)

“你说得真对!”周伯涛把右手在膝上一拍,兴地说。他那张黑瘦脸上浮了满意的笑容。被黑的上须压住的嘴张开得较大些,两颊也显得更加陷。“现在一般年轻人的病就在‘浮夸’二字。好逸恶劳,喜新好奇,目无尊长,这是一般年轻弟的通病,都是新学堂教来的。圣人之书乃是立之大本。半《论语》便可以治天下。不读圣人书怎么能够立人?更说不上齐家治国了!周伯涛讲书似地说。他说到这里,看见国光恭敬地唯唯应着,因此更加得意地伸手抚了两下他的上须。”所以我不要枚儿新学堂读书。“他把睛掉去看那个缩在一边的枚少爷。他那略带威严的光在枚的惨白的瘦脸上盘旋了一会儿,然后说:”这个孩就是笨一,不会有多大息。不过他比起一般新学生却沉静得多。“他微微一笑。国光也微微一笑,枚也想笑,可是笑不来。他有羞愧,又有害怕。周伯涛刚刚笑过,又把笑容收了,皱起他的一对眉,说下去:”我就看不惯新学生,譬如我第二个外甥,那目空一切的样,我看见就讨厌。年纪不过二十多岁,居然镜来,说话一嘴的新名词。近来又同一班的学生在一起混。所以我不大愿意放枚儿到家去。我起初还想叫枚儿到家去搭馆,后来看见情形不对,就没有要他去。这也是他的运气。伯雄,要是你能够常常来教导教导他,他倒有益的“周伯涛最后又对着国光垦求地微笑了。

“你们望着我什么?淑华也奇怪起来,她觉得自己说的是很平常的话,不明白为什么会引起他们的惊怪。

“不要,他们不会听见的,”淑华毫不在意地说。“即使给大舅晓得,至多我不到你们这儿来就是了。怕他什么!”

“他们在说话,骂学堂,又骂学生。连二表哥也挨了爹的骂。他们又说到冯家,我说了半句,不晓得为什么爹发起脾气来,”枚老老实实地说,脸上还带着羞愧和害怕的表情。

义愤似的说,沫接连地从他的嘴里来。

“不过他也闹小旦,讨姨太太”枚觉得有一什么多的怪不断地近他,威胁他,便忍不住,但是话只说半句,就被他的父亲喝住了。

这一次父亲的脸在儿前失去了一分的光彩。父亲使枚畏惧,却不曾使他信服。他又在天井里过上闲踱起来。她始终不明白“男女居室,人之大”这句话跟闹小旦讨姨太太有什么关系。他踱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又不好意思到新房里看他们怎样布置,便到芸的房里去。

周伯涛只顾跟国光谈话。他们谈得很投机,他没有时间去留心枚的脸,而且他也想不到他自己教的儿会有另一心情。

“胡说!哪个要你多嘴!你这个畜生!”伯涛恼羞成怒地骂起来。“男女居室,人之大,你不知,还敢诽谤长者!给我去!”

芸和枚都在思索。芸忽然笑

芸正在房里同淑华谈话。照规矩,小姨不能跟夫见面,她们只得躲在屋里。她们憎恨协光,却无法把他赶走。她们看见枚带着郁的表情屋来,觉得奇怪,芸便问:“你不去陪客?”

“你说什么话,大伯伯会对你发脾气?”芸惊问

枚在靠方桌的椅上坐下以后,便简单地把经过情形对她们叙述了。

“我看大舅要发疯了,”淑华忍不住气恼地说。

芸和枚都惊愕地望着淑华,他们觉得她是一个不可了解的人。连芸也奇怪淑华怎么会有这想法。

“听说广东有个什么新派人提倡‘万恶孝为首,百善为先’。这臣贼真是人人得而诛之,”国光愤慨地说。

“爹不要我在那儿。爹赶我来的,”枚诉苦地小声说。

“三表妹,你小声,”芸警告地说。她小心地把光掉向门和窗看了一下。

“骂二表哥?大舅怎样骂二表哥?”淑华又惊又气地问,她的话几乎是跟芸的话同时说来的。她从床的藤椅上站起来。

国光满意地张开嘴笑,一面说着谦逊的话。但是枚已经听不去了。他暗暗地把国光同觉民两人拿来比较。他觉得他仍然喜觉民。他又想起国光的课卷,他读过那篇关于民国六年成都巷战的文章。于是“我刘公川人也…我公黔人也…”一类的话就占据了他的可怜的脑。他觉得前起了一阵暗雾。他父亲的话只给他带来恐怖。这是仲夏天气,房里还有光。但是他突然到这里比冰窖还可怕。

枚料不到他的父亲会发这样大的脾气。他看见那张黑瘦脸变得更黑,睛里发怒火,嘴张开尖锐的黄牙,好像他的父亲就要把他吃掉似的,他吓得全发抖,战战兢兢地应了几个“是”字,连忙退他父亲的书斋。

“赶你来?你了什么事?”芸更加惊讶地说。

周伯涛忽然叹了一气答:“现在的世也不行了。真是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象冯乐老这样的心卫的人,要是多有几个也可以挽救颓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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