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安放在电灯下面，四个人恰好坐在方桌的四面。秦嵩站在克安的背后，带着一副尴尬的面孔。张碧秀站起来拿着酒壶给克安斟了酒，克安红着脸斜着两望他。他用清脆的声音着克安：“快吃！你吃完三杯，我就唱！”

小蕙芳真的举起手，拍的一声打了下去。他第一个吃吃地笑起来。接着克安和张碧秀也笑了。克定并不动气。他看见小蕙芳抿嘴笑着，趁他(小蕙芳)不提防便抓过来那只打脸的手，放在嘴边闻了一下，得意地说：“好香！”于是哈哈地大笑起来，好象他从来没有遇到这样得意的事情似的。

克安十分得意，他听见克定的话，不服气地说：“哪个舅才吃醉！五弟，你有本事我们来对吃三碗。”

“四嫂，你看见没有？张碧秀下了装也好看，鹅脸，眉清目秀的，”沈氏觉得有趣，带笑地小声说。她并没有注意到王氏的神情。

“我不要看！”觉世嫌恶地说。他觉得应该由克定打小蕙芳嘴才对，现在克定却甘心挨嘴，太没有意思了。

王氏揩过脸，叫倩儿匆匆地吃了饭，起一盏风雨灯，送她和沈氏到园里去。

王氏刚离开饭桌，沈氏就来了。她已经吃过饭，来邀王氏同到园去看那两个名的旦角。

她们到了阁前面，几个轿夫和女佣正站在玉兰树下谈话，看见这两位主人走近，便恭敬地招呼了一声。恰恰在这时从阁里送一阵笑声来。

“啊哟，五老爷，你吃不得了，你看你一嘴酒气熏人，”小蕙

“我吃，我吃，”克安眯着睛笑嘻嘻地说，他拿起杯，一喝光了。

克安已经有了醉意。他不把酒喝下去，却笑着说：“好嘛，我就等你来给我修，”便捉住张碧秀的那只手，而且得很。张碧秀不提防把手一松，酒杯便落下来，酒全倒在克安的上。克安大惊小怪地里嚷着，连忙站起来。他的湖绉长衫打了一大块。

沈氏听见笑声，却反而到兴趣，眉飞舞地说：“四嫂，我们走到阶上去看。”

“四哥吃醉了，四哥吃醉了！”克定突然把坐正，拍着手大声笑起来。小蕙芳也吃吃地笑着。

觉世胆怯地看了哥哥一，也就不再提走的话了。他自语似地说一句：“我去看看鹦哥，”他的睛便离开了玻璃窗。

“还有一杯，就只剩这一杯了，”张碧秀又给他斟满了一杯酒，便把酒壶放在桌上。

“秦二爷，难为你去给四老爷绞个脸帕来，”张碧秀回对秦嵩说。秦嵩答应着走去了。张碧秀便弯下腰拿着手帕揩克安长衫上面的酒痕。他一面揩，一面笑。

克安刚拿起杯，呷了一酒，又上放下了。他摇摇说：“这样我不吃。要你给我送到嘴上我才吃。”

“我不准你走，你敢走！”觉群生气地说，他的睛就没有离开那张牌桌。

噘着嘴在说话，克定忽然嬉笑脸地把脸颊送到小蕙芳的手边，大声说着：“好，你打！你打！”

“四老爷，你今天过场这样多！”张碧秀带笑地抱怨：“好，请吃，酒给你送来了。”他端起酒杯送到克安的嘴上。“你的‘八字胡胡儿’要修一下才好看，”他望着克安的八字胡，又加一句。

克定把半个朝小蕙芳斜靠过去，他的上半快要靠到小蕙芳的上了。他抓着小蕙芳的膀，不住地摇动它，使得小蕙芳时时发笑声来。

“真得，死不要脸！给五娃他们看见算什么！”王氏在外面看得面红耳赤，咬牙切齿地小声骂。

“六弟，你看见没有？真有趣，可惜四哥不在这儿，”觉群满意地说。

觉群弟兄回到房里去吃午饭，他们的母亲王氏自然问了许多话。觉群把他所看见的全说来了。王氏心里不兴，但是她不声，不让她这两个儿知。

傍晚的园仿佛是一个丽的梦境。但是这两个中年妇人的心里却充满了实际的东西，她们的鼻也辨不草的芬芳。丽的在她们的里也失了颜。她们是宁愿守在窄小的房间里或者牌桌旁边的人。

倩儿将灯光车小后，就把风雨灯放在玉兰树后面。王氏和沈氏两人走上台阶去。她们轻轻地下着脚步，免得发响声。她们走到了窗前，把脸挨上去一看。房里的情景完全了她们的里。

王氏脸突然一变，觉得一怒火冒上来，她连忙把它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