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好象就是昨天的事情，”芸怀念地说。

翠环从外面走来，听见琴的话便代答：“大少爷一个人在后面天井里看月亮。”

淑华走到后面天井里，看见觉新背向着她，一个人静静地立在池旁边。她忍不住大声问一句：“大哥，你一个人在这儿什么？”

淑华和觉民在天井里散步。这时他们也走到觉新的边。他们也听见了觉新的后面的话。

“枚表弟也奇怪，别人替他着急，他自己倒好象一也不在乎。假若是我，我一定不答应，”淑华气愤地说。

淑华仰起望着天，她觉得一阵一阵的清辉撒在她的脸上，把她的不愉快的思想全收去了，同时又抚着她的烈的燃烧似的心。

“我们去找他，我们原说过在这儿看月亮的。琴，芸表，我们去！”淑华说，便怂恿她们到后天井里去。她第一个往门外走。

“你不答应，你又怎样？”觉民冷冷地嘴。

“怎样？”淑华充满勇气地说。她并没有想过应该怎样，一时答不话来，觉得有窘，但是她上用另外的话来掩饰：“我一定不答应，看大舅把我怎样？”实际上她还没有想到一个办法。不过她有勇气。她以为这就够了。

“枚表弟的事情又不是由你决定的，这怪不着你，你又何必难过？”淑华接劝。

“大表哥，这也不是你的错。大伯伯的脾气你是知的。他哪儿肯听别人一句话？泉下有知，她也不会怪你，”芸听见觉新提起她的死去的堂，她觉得心里一阵难过，但是她还勉压下自己的悲痛的回忆，柔声安觉新。

“我也觉得好象就是昨天，甚至是今天的事情。此刻我们都在这儿。只是缺少了二妹同蕙表妹，”觉新低声说，他好象把情全闷在心里似的。他停了一下，又说：“二妹算是达到了她的目的，她找到自由了。只有蕙表妹真可怜。”他用微笑代替了他说不下去的话。然而人分辨不来他是在笑，或者是在哭。

“你毕竟是个倔的孩，”觉民简单地说了这一句，也不再追问了。他的手在她的肩拍了两下。

“我们来看月亮。”琴答。

“唉，你哪儿晓得？”觉新叹息：“蕙表妹曾经托过我，要我照料照料他，我连这小事情也没有办到。”

“你们都好，都比我有用，”觉新忽然羡慕地说，他的脸上现一微光，但是光上又淡了下去。他又说：“我是完结的了。”

“固然是过去的事情，不过它们是不会完全过去了，”觉新用苦涩的声音说“今天什么情形都跟在去年一样。枚表弟刚才还向我提起他的。他说什么事都是空的。现在又到他走那条路了。”

觉新回过来看她一，淡淡地答：“这儿很清静，我来看看月亮。”

“他又有什么心事？”觉民带着疑虑地自语。

“去年你还在这儿吐过一次，”琴接说。

“这个地方一也没有改变，”觉新低声说。

琴和芸也走到觉新的边，寡言的淑贞还是跟在琴的后面。觉新听见脚步声便转过来迎接她们。他亲切地说：“你们都来了。”

“完结了？你怎么能说这话？大表哥，你还不是很年轻吗？你今年才满二十六岁，正是有为的青年，”琴故意惊奇地说，她想提醒他，鼓舞他。

她们仍然沉默。她们努力忍住她们的泪。芸比琴挣扎得更努力，她不敢回答一句话，害怕把自己的泪招来。

众人都跟了去。翠环和绮霞留在房里收拾桌上的茶杯。

泉佯着觉新的话，琤琤地下去。月光照亮了石，还给池涂上一层清辉。觉新的上半也沐着月光，背微微俯着，动也不动一下，好象是一个画中的影。这时连淑华也明白又是什么回忆在折磨她的大哥。她便走下石阶。觉民们也都走来了。

“

“大表哥到哪儿去了？刚才还在这儿，”琴诧异地说。

“大哥，过去的事还提它什么？”淑华同情地劝。她的悲愤渐渐地升上来了。她又加了一句：“提起来只有叫大家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