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刚才在谈什么？”淑华望着她的两个哥哥好奇地问。

“三妹，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嫁给枚表弟，”觉民反相讥地说。

“但是你一个人过这日怎么行？”觉民怜悯地望着哥哥，同情地说。

“过去的事我是看见的，现在不要它。以后的事不能说没有办法，你应该…”

“大哥，妈要你去。周家枚表弟要‘结亲’了。大舅又要请你帮忙。”

“枚表弟要结婚？”觉新惊疑地问。

“又不是要他嫁人！他连二也不着，还

“你不能相信命，你应该知这不是命运！”觉民烈地反驳。

“枚表弟今年不过十七岁，他跟你同年，”觉民说。

觉民又劝，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觉新打断了。觉新摇苦笑：

觉新一把住觉民的手，动地说：“二弟，我谢你。我明白你的好意。你自己多多地努力罢。”他灰心地摇摇：“你不要我。我是没有希望的了。我知我的命是这样。”

“以后？你看以后我又能够有什么希望？…”

“是。日期还没有定，不过也很快。就要下定了。我觉得大舅真古怪，枚表弟年纪这样小，不好好让他读书，却叫他‘结亲’。听说新娘今年二十一岁，”淑华不以为然地说。

“我能够过。什么样的日我都过得了，”觉新忍住泪说。方桌上的清油灯突然发一个低微的叫声熄了。

觉民忍耐不住突然站起来，他带了一悲痛对他的哥哥说：“大哥，你再结一次婚也好。这日你怎么能够长久过下去？你太寂寞了！你只有孤零零一个人。”

“我谅你也不敢！我就不怕！我的事除非我自己答应，什么人都不着我！”淑华理直气壮地说。

觉民正要说话，却又被人打岔了。这次从门外送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唤着：“大哥。”觉民知来的人是谁，便把脸掉向门看。

门帘一动，随着月光闪来一个少女的。她在外面就听见谈话的声音，掀开门帘却意外地看见房里的黑暗和嵌在光亮的玻璃窗上的两个半人影。“怎么，你们连灯也不一个！”她诧异地说。

“真奇怪，你们闭着睛谈阔论，”淑华笑说，这时灯刚重燃。房里又有了一橙黄的光。

“这不行，这不行！怎么连你也这样说！我不能这事！”觉新好象听见了什么不耳的话，他摇着拒绝地说。

“二弟，是命不是命，我也不能说。不过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这几年你们都看见…”觉新无力地答。

“大哥，这几年我们太自私了。我们只顾自己。什么事都苦了你。你也应该惜你自己才是。我以后一定要给你帮忙。”

觉民站起来。他不去灯。他咬着嘴默默地在房里踱了几步。月光把他的光引到窗外。那里是一个洁白、安静的境界。芍药，月季，茶，珠兰和桂树静静地立在清辉下，把它们的影投在画面似的银白的土地上。他的光再往屋内移动。挂着白纱窗帷的玻璃窗非常明亮。觉新的上半的黑影仿佛就嵌在玻璃上面。他垂着，神情十分颓丧，坐在那里。

觉民答应一声，便走到方桌前将灯燃。

“我们随便谈谈，”觉新支吾地说。淑华也并不追问，她开始说明她的来意：

椅那里坐下。他的光又到了桌上的信笺，他提起笔想写下去。但是电灯光开始变了颜，纸上的字迹渐渐地模糊起来。他无可如何地叹一气，又把笔放下，无聊地抬起望着电灯。电灯完全收敛了它的亮光，灯泡里只剩下一圈红丝，连红丝也在逐渐褪，终地淡到什么也没有了。清油灯在方桌上孤寂地发亮，照不明整个房间。月光趁机爬屋里。没有灯光的内房里黑地板上全是树影和窗帷影，外屋里到都有月光。

“三爸要，你怎么办？”觉民冷冷地问。

“灯刚才熄了，”觉新顺答了一句。他又吩咐觉民：“二弟，你去把灯起来。”

“呸，跟我有什么相？你把我扯在一起！新娘跟人同岁，你为什么不说？”淑华对觉民笑。

觉民在屋中站住。他注意地看他的哥哥。他忽然觉得哥哥近来憔悴多了，老多了。他不禁想到觉新在这些年中的遭遇。他没有时间细想。许多事情变成一很结实的绳，缚住了他，把他拉向他的哥哥。他走到定字台前，把靠在写字台的一个角上。他充满友地对觉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