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们是在群岛境外生的，来到这里已经不是一丝不挂。可以让他们穿原来的——准确些说，是社会亲近分扒剩下的。只需要撕下一个小方块，作为群岛的记号，正如剪掉绵羊一只耳朵上的作为标记一样。在军大衣的下摆上剪一个斜边，从布琼尼军帽上剪掉尖，恰好在脑门上一个通风。可惜从外面穿来的衣服不是永恒的，鞋袜在群岛的树桩和土墩上一星期就磨烂。所以仍不得不供给土著们衣服，尽他们付不服装费。

不，还有更甚于此的！全俄国的集农庄庄员们对这样的囚犯粮也还羡慕呢！——“我们乡下连这都没有！…”

两层的板铺，三层的板铺，还有所谓“小车厢”那已经算奢侈的标志了。床板多半是光光的，上面一无所有。某些派

“独劳”长清早在大门听见犯人们喊冷，使用古拉格式的俏话回答他们：

古拉格的定量本来就没法让一个在严寒中劳动十三小时、哪怕十小时的人吃饱。何况粮里真正事的东西被偷光了，到这更是不可能。这时便向煮开的大锅里了弗连克尔发明的撒旦的搅拌：用一分苦力的粮去填饱另一分苦力的肚。锅灶分成各等级：凡完成定额不足百分之三十者（各劳改营标准不同）吃禁闭灶：一天三百克面包，一钵菜汤；完成百分之三十至八十者吃惩戒灶：四百克面包，两钵菜汤；完成百分之八十一至一百者吃生产灶：五百一六百克面包，三钵菜汤；再就是突击工作者灶，那也有差别：面包七百一八百克，外加稀粥一至二份，奖励菜一份——一个又黑又苦的黑麦面的豌豆陷包。

可是革命前呢？——森恐怖杀气腾腾的阿卡图依，不劳动（“躺在铺上”）的日，发给二五俄磅（一公斤！）面包和三十二“佐洛特尼克”（一百三十三克！）类。劳动的日发给三俄磅面包和四十八“佐洛特尼克”（二百克！）类。不比我们前线陆军粮标准还吗？那儿的囚犯把成桶的菜汤和麦粥倒给看守员喂猪。雅库博维奇连荞麦稀饭（！——古拉格可没见过这东西！）都觉得“味恶劣得难以形容”思妥耶夫斯基书里的苦役犯也从未受到因营养不良而死亡的威胁。如果鹅群（！）在他们监狱的院里（“在营区里”）大摇大摆地走过，而囚犯并没有扑上去扭断它们的脖，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阿卡图依监狱里，面包摆在桌上随便吃，早诞节还发给每人一俄磅，掺在粥里的黄油是不限量的。沙皇时代在萨哈林岛上挖矿和修路的囚犯在劳动最张的月份一天能领到：面包四俄磅（一公斤零六百克！），四百克，麦片二百五十克！一丝不苟的契柯夫还考察过这样的定量是否真的够吃，或许由于烘烤和烹调质量的低劣实际是不够吃的？如果他朝我们苏维埃的苦力的囚犯们的钵里瞧上一，恐怕当下就会魂飞魄散。

但是不工作目有多少小时，苦工们总有回到工棚的时候。

连沙皇时代的汉尔琴斯克矿场对于超过官家定额（它向来是适中的）的全劳动成果都付给额外报酬。而我们的劳改营在群岛现以来的大多数年份对劳动成果分文不付，或者付给只够买皂、牙粉的报酬。仅在个别劳改营，而且是在不知为什么实行了经济算制（把真实工资的八分之一至四分之一拨给犯人）的那个短暂时期，犯人能买一面包、和沙糖。忽然你能看到这样的怪事：堂桌上剩下一小块面包，过了整整五分钟还没有人伸手去拿。

“你们没瞧见，我的鹅整个冬天都光着脚走路，一不嫌冷，当然脚丫是红了。可是你们都穿着鞋呢。”

所有的群岛都像个群岛的样：碧波漾，椰林丛生，岛上的行政当局不必为岛民的衣着钱——他们是赤脚的，也差不多是赤的。而我们的群岛实在该死，本想不它在炎的光下是什么样：它永远是雪盖冰封，暴风雪永远在它的上空怒号。所以还得给这无底似的全一千至一千五百万囚犯穿衣和穿鞋。

、红鱼，和别的七八糟的海洋动的。（我一句：在莫斯科卡卢加关卡监狱里我们也吃过鲸鱼。）动的粪便也吓不着我们。至于柳叶菜、地衣、母——那更是最级的菜肴。”（显然这些是他自己采集来的野味了。）

为了获得这抵偿不了力消耗的稀汤寡，人们拼死拼活，耗尽力。突击工作者和斯达汉诺夫工作者比装病不上工的人早土。老劳改犯都懂得这个，他们说：“宁愿你少给我一勺粥，只要别叫我去上工！”如果摊上这样的好事——因为没衣裳穿而允许你躺在铺上不起来，那你就能稳拿六百克的“保证”粮。可如果你领到了一“当令”（这是有名的古拉格用语！）的服装，上了运河工地——哪怕你在冻得梆梆的地面上把大锤打成了椎，多能混上三百克面包。

此外在银幕上还将现劳改犯的黑灰的面孔，泪的睛，发红的面颊。长着脓包的惨白裂的嘴。长久不剃的斑白发的茬。为了过冬而上两个耳罩的单薄的鸭帽。

但是留不留在铺上由不得犯人啊…为了不落到最后，还要跑步去接班。（有一阵在某些劳改营里落在最后是要枪毙的。）

工棚？可有的地方却是地屋。北方更多的是…帐篷，固然是胡地围了一圈薄板，四周填了土的。经常是以煤油灯代替电灯，有时竟以松明照明，或用泡过鱼油的棉捻。（在乌斯特维姆有两年没见过煤油，连指挥的工棚里都用从品仓库里取的用油照明。）现在我们就在这凄凉的灯光下看看这败坏的世界吧。

这一切有朝一日会现在俄罗斯的舞台上！银幕上！前后是一颜而袖是另一颜的外，补丁撂补丁已经看不原来底的上衣“火苗”上衣（破布条耷拉着像火苗）。或是用包裹补的，在补丁的一角上，很长时间以后还可以读用化学铅笔写的地址严

我认来了！这是你们，我的群岛的居民！

本世纪之初有什么人能想象“过三、四十年以后”不仅在萨哈森一个岛上，而且在整个群岛上，人们会不得吃到一块更粘、肮脏、夹生、掺杂了鬼知什么东西的面包呢！七百克这玩艺儿竟能成为叫人红的突击工作者粮？！

当然，伙不是各地都这么坏，也不是一贯如此。但是在战时的克拉斯拉格，以上所说是典型的数字。当时沃尔库塔矿工粮大概是全古拉格最标准（因为英雄的莫斯科靠他们的煤炭取）：在井下完成定额百分之八十或在井上完成定额百分之百，给面包一公斤零三百克。

脚上穿的是久经考验的俄国式树鞋，只是缺少跟它们的好包脚布。也许是用铁丝或电线直接绑在光脚丫上的一块汽车外带（穷人有穷办法…）。也许是用破棉背心成筒、用一层毡加一层橡成底的“毡靴”

我们的土著的衣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