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斯吻了她的手，兴采烈地走了。

安卡机械地扭动着手指上的订婚戒指。

“您在罗兹觉得不太舒服吧？…”

安卡冲他会心地、快地莞尔一笑。克斯顿时浑发，隐匿很久的情给心里带来了欣和激动，就连亲吻一下她坐的椅也是兴的。可是他依然僵直地坐着，又说了几句平常的客气话，就起要走。

他那里打听到了关于卡罗尔的各详细情况和事务问题，因为卡罗尔虽然天天到这儿来，却从来不谈买卖的事。

他们两个人静坐了很久，在幽暗中只是有时候目光相遇，但立即又小心翼翼地错开了，直到上灯后，他们才开始压低声音谈话，以便不致压过乐曲声。

“好，明天午后我等他。”她快地回答。

“他监视清扫碎砖烂瓦的人，已经一个星期了。”

“健康情况不错，我只等着天气好转，就到外面走走，或者可以说，离开罗兹。”

她迫不及待地等着他来。第二天仆人报告他来求见的时候，她的心立即兴得怦怦地起来；她非常激动地向他伸一只手。

“你什么呢？”

“我得走了，因为我得从这儿直接去参加莫雷茨跟梅拉·格林斯潘的婚礼。”

“我也在卡罗尔先生办公室里，因为乌姆老先生已经毁了自己的买卖。”他回答的时候更羞涩、脸更红了。因为这可怜的人安卡得要死，整宵整宵地给她写老长老长的情书，可是实际上信并没有寄给她，自己却又极其保密地给自己写了同样情奔放的回信。理想人的名字他不透，却在利诺夫斯基家举办音乐会的时候拿来当众朗读。

两个人话都到了嘴边，可是两个人都缺乏勇气。

“只要您答应。”

“很可能；不过我还不知怎么办呢…”

这句话她没说完。

“克斯先生让我问问，他明天来看您行不行。”

“卡罗尔先生！”她急忙叫了一声。

“天天来也可以，您要是有时间。”

“门当对的一对。她的嫁妆多，又漂亮，还有一个几次破产又几次走运的岳父。哼，莫雷茨，诡计多端，吃掉他岳父还绰绰有余呢。”

“你父亲好吗？”她问。

他忍受不了她那温存而优雅的目光。

安卡弱无力地倒在椅上，她心灵上的一切创伤都揭开了，那正在死亡的情又片刻地死灰复燃了，它攫住了她的心灵，给她睛里满了辛酸的泪。

“谢谢，谢谢…”他很费劲地低语，心里也想祝她幸福，但是他没有力量；他惧怕心里尚存的疯狂的望，怕自己扑在她的膝下去亲吻她那苍白的嘴，怕把她地拥抱在前。所以他又吻了一下她的双手，便急步退去了。

“不不，是我的过错，为了情，我没作到原谅别人，甚至忘掉自己。”她慢慢地回答。

他们不说话了，互相真诚地凝望着。

一沉的、令人坐卧不安的羞耻在烧着他的心。

“是啊，很不舒服呢，爸去世了，又…”

尼娜还在弹琴。

他回过来，站住了。

“您还会到这儿来坐吧？”安卡在请求。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地吻了一下。

“梅拉小嫁给莫雷茨了？”

卡罗尔忍受不了她那饱浸泪的目光，那目光已经把他穿，象一块燃烧的炭一样留在他的心里。他地低下了，轻轻地说，这话声几乎无法听见：

后来，天黑了，直到工厂的灯火透过窗闪烁的时候，博罗维耶茨基才来。他安安静静地坐下，因为尼娜正在隔房间弹钢琴，特殊甜的声响象淙淙声不断传来。

“请您把手伸过来，不是告别，是再见。”她急促地说，向他伸了手。

“离开很长时间吗？”克斯赶问。

他接了过来，也默默无言地把手上的戒指退还给她。

他从远鞠了一躬，走了。

安卡泪满眶，一无以言状的痛苦在揪着她的心。她笨拙地退下戒指，在沉默中递给了他。

音乐家某情的絮语，充满情和突如其来的腾的节奏，从钢琴上源源，在他们心里唤起往昔的、已被忘却的回声。

他们互相沉地望了一。

克斯又难为情、又怯懦地坐在她对面，轻声地、气有犹疑地问起她的健康。

他困惑地站了起来，安卡的话使他痛苦不堪，他觉得自己对于这个苍白的、患病的姑娘是有过错的。

“衷心祝您幸福，十全十的幸福。”

克斯不敢多话。

“是我的过错，我的过错…”

她哭泣了很久，很伤心，好象是在回答越来越低的、越来越忧郁、伤心的乐声；那音乐一段段就象压低了的呼唤声一样，了寂静的房间。

“您要走啦？”安卡有不愉快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