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也微微一笑。
“七点半了。因明,你今天自己也不守时间,迟了五六分钟。”
一个圆脸的学生模样的青年用了不很耐烦的口吻说。
“不错,我可以受罚。然而迟到,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五点钟先已开过组长会议了。”
“明天的办法怎样?”
梅女士很盼切地问。黄因明不回答,冷冷地看了大家一眼,又接着说:
“现在就开会罢。南京路的事情大家都晓得了,不再报告。
我们这一组,因为派在四马路,所以没有损失——”
“明天我们不到四马路去!冷清清地怪没有味儿。”
一个声音插进来说。
“——但是南京路和天津路的几组,损失很大,差不多全体被捕了。老闸捕房前,我们牺牲了一位很好的何同志。大家静默三分钟,为我们的战士志哀!”
头都低下去了,只有雨声索索地发响。但当他们再抬起头来时,一些愤愤的呼声就跳出来:
“为我们的战士复仇呀!”
“是总动员罢工的时候了!”
“四马路的玩意儿,做后备队,我再也不干!”
这样的怒叫声像潮头似的一个接一个起来,屋子里颇有些纷扰了,然后蓦地一片更大的闹响从隔壁人家传来,超过了这里的呶呶;塔拉拉的牌声,高朗的哗笑,裂帛样的干咳声,一齐都来了。在这内外交哄的嘈音中,黄因明冷冷地很有威权似的说:
“各位的话留到后边再说,报告还没有完。现在斗争的范围扩大了。原来的口号不够,我们要提出更普泛的政治口号来。总罢工已在准备,罢课明天就实现;只有罢市,要看明天的工作做得怎样。明天还是出发讲演。已经决定集中力量在今天流血的南京路中段!对巡捕的武装压迫,取无抵抗态度;但是要前仆后继地不断有人在讲演,发传单,贴标语,喊口号。”
“好!南京路去呀!像苍蝇一般攒去吮嘬我们留在那里的血!”
圆脸的青年学生紧接上来愤愤地喊。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取无抵抗态度!无抵抗主义是永远害人而且自害!”
梅女士发这质问的时候,她的眼前又浮出韦玉的怯弱的容貌来。
“我同意梅的意见。”
一位斜眼少年忙着加进来说。
“无抵抗一定被捕了。我宁可打一场,坐牢么,不干!”
又是一个沉重的声音从房子的暗角里出来,可是谁也看不清他的脸。
“是要避免重大牺牲,暂时的无抵抗,并不是无抵抗主义!”
黄因明先驳正了梅女士的议论,然后顿一下,将阴沉沉的眼光从众人脸上掠过,慢慢地又接着说:
“各位想流点血,很好;可是我们现在还不肯轻易地就流血,现在还没到放下重大牺牲去的时机,现在的策略是多多地被捕,用耐久战的方法刺戟起市民的意识——”
“好,让他们捉,捉完了怎么办?”
斜眼睛的少年尖利地嚷了。
“声音低些呀!一定不会捉完的!如果没有生力军加入我们的队伍,如果我们不能够引导广大的群众去作斗争,那么即使我们都拚了命,都流血,也是徒然,也是不能够搅起革命的高xdx潮来。再说,这无抵抗态度也不过是明天的策略,并不是永远无抵抗,把我们都变成了无抵抗主义者!”
“决定的办法就是这样么?”
梅女士很不满足似的问。
“就是这样。当然还有旁的方面的布置,可是在这里不用多管。同志们,明天下午一点在南京路集合,两点钟开始工作;也许捕房在南京路左近布得有防线,冲破这防线!踏上今天战士们的血迹!”
这几句话还是低声说的,然而多么沉毅坚决。在场六七人的眼睛里都耀着兴奋的光彩了。可不是,到底也可以轰轰烈烈干一下!而况这是命令,他们都不愿意违抗命令的。黄因明看见再没有疑问,就把明天各人的工作都分配好,末了又告诉他们在上午十一时来领浆糊,标语,传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