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不快活的脸上显然有些被打扰了的不很愉快的颜。

相距不满半丈的时候，梅女士认准是梁刚夫了，同时他也回过来。

“在家的话，叫她到二百四十号么？”

然而在广西路转角她被阻止了。骑巡“三”华捕，印捕，还有万国商团，密麻地布成了散兵线，驱逐所有向西的人们向左右转。

梅女士妩媚地笑着说。

无论如何不能闯过去的了。梅女士站着看。忽然一个在她前晃来。骑巡的闯上行人了。梅女士疾侧过去，机械地抓住了的勒铁环下的带用劲向右边一摔，那匹踉跄地打一个盘旋，连坐在上面的黑大汉也像醉人似的颠了几下。立刻人丛中爆扰动来了。一个印捕，手摸着枪柄，冲到梅女士跟前，黑的手掌已经扬起。梅女士咬着牙齿狞笑一声，便拉着徐绮君的手，闪电似的穿广西路的一个什么里。

“回去看黄因明有没有在家！”

从永安公司来，梅女士和徐绮君沿着南京路向西走。对街同昌车行样间的大玻璃窗破了一块，碎玻璃片落在泥的行人上，已经被往来的脚踏成粉屑，而在这亮闪闪的碎堆中间，分明还有殷然的一滩血迹！这就是牺牲者的血，战士的血！可是现在悠闲地踏过的，是一些得很亮的鞋和砑金的蛮靴，是一些云霞样的纱裙飘着迷人的芳香，是一些满足到十二分的笑脸，似乎不曾有过什么值得低一看的事情发生在这个地。

“果然是你回来了呀！刚才宝山路就见了你了。”

“不错。她是派在四路棋盘街一带。你不是和她在一么？”

“午后一钟我在这一带巡行，还没有事；三多钟在闸北接到消息，说是已经了血。好！‘二七’以后第一次的血！”

这铅块样的句揭去了梅女士脸上的粉霞样的光彩，但她的睛里立刻透血；多少带几分吃惊，然而还镇静，她急地问：

两对印度巡，都背着枪，从路西而来，在永安公司正门前盘旋了一会儿，便又缓缓地向西去了。汽车人力漂走的车辙间，这里那里，躺着三四张传单。对峙的两家百货商店的漂亮的门面，依然吞又吐一群一群的顾客：大肚的商人，视阔步的绅士，大半只臂膊然而不让颈脖看见太光的时装的少妇，穿了长背心一样的几乎着上半的薄纱衫的西洋女。而在这五光十的人中，怪惹地又有些“三”印度巡捕，凸了肚的黑绸长衫的包探，横冲直撞地往来梭巡。

“那么，老闸捕房门的事，你不在场，也不知？”

“了事么？”

到了永安的大门时，梅女士在徐绮君耳旁轻轻地说。

梅女士略有些忸怩了，勉笑着回答：

受到这样狰狞的一瞥。五六位“安分的市民”聚在一家烟纸店面前，接耳像在议论什么。梅女士俩走过他们的跟前时，也受到猜疑的睨视。猛然脑后一声吆喝，梅女士回望，印度巡捕的大黑手，暴地打在两个三个肩膀上，烟纸店前的一小堆人立刻逃窜四散，却在不远的地方又站住了，偷偷地呆呆地望着。

是照常的繁华和平静，然而是大风暴以后的繁华和平静！

“不。我到火车站接一个朋友，刚刚回来。”

徐绮君却也打算买些应用品。她们到了三楼，又转上四楼去。这里顾客不多，寥寥的几位，还都是随便看看的。店员们懒懒地倚在柜台旁，三三两两地在谈论，那轻松的神气极像是议论什么新排演的“机关布景，八音联弹的文明戏”徐绮君正在钟表前看着一排德国制的小巧的时钟，梅女士从后面跑上来，轻轻地碰她的臂肘。自始便用半个耳朵听着店员们的谈话的梅女士，此时听到了几个可惊的字了。徐绮君转过脸来向着她的同伴，正要问是什么事，梅女士的光忽又引开，遥掷到那边靠路的一排窗。通到洋台上的一扇门开着，颀长的一个男倚在门旁，脸儿向外。微笑浮上梅女士的嘴角，而且并没用光招呼徐绮君，就飞快地跑到那男的跟前。

“不知。早上十钟她先去。说是到棋盘街的罢？”

接着是兴奋的沉默。然后梁刚夫冷冷地微笑着，又加一句：

“今天是全动员发讲演的第二天，为的要唤起市民注意顾正红案，也为的反对印刷附律，易所领照，和码捐！

“是的。不大也不小的一件事。老闸捕房里关了一百多个，巡捕开枪，当场死了五六个，伤的还没调查明白。我们损失了很好的一个人。如果黄因明没有下落，那就是两个！”

“昨天到的。黄因明呢？”

到了家时，已经渐渐地在下雨。没有黄因明。行李早已送到，李无忌还留有一个字条，说是晚上再来晤谈。梅女士暴地拿这字纸一团，丢在字纸篓里，便倚在床上闷闷地不作声。同昌车行门前的血迹，模糊地挂在前，枪声和喊声

两位相视一笑，顺脚走了那百货公司。

你看，帝国主义那如临大敌的威吓！”

梅女士激怒得心痛了。她睁大着充满了血的睛，飞快地向前走。满街的人都成为她的仇敌。她的柔的肩膀猛撞着壮的臂弯，也不觉得痛，她只是发狂地向前。是呀，向前。前面就是老闸捕房，殉者的圣殿！

梁刚夫一下，就走了。梅女士惘然望着窗外的闹的街，望着那些照常行乐的人们，愤怒的血升到她的脸颊，这时候徐绮君已经站在她肩下。

“什么时候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