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彦一时不解叔父这番话的用意,但叔父的下一句话立刻让他恍然大悟。
“原因就在于鬣狗的存在,有它们吃掉动物的尸体,热带草原才会如此美丽。”
叔父的手上握着一支捷克斯洛伐克制造的威士忌酒杯,清澈透明的冰块在白马酒海当中浮沉。
“崛川就是那鬣狗吗?”
“没错,对东堂符合企业而言,崛川就是一只勤劳的鬣狗,我想你也明白他这种人既没有理想也没有见识,毫无人格可言,但也就因为如此才容易上钩。”
听着叔父以平淡无奇的口吻讲着极度鄙视的话,伸彦不禁胆颤心惊。而康行则继续向保持沉默的侄儿说话。
“你不必对崛川这种低级的粗人动气,他只不过是一只身穿西装、口袋里塞满了纸钞的黑猩猩,要他知书达礼简直是缘木求鱼。”
康行摇晃着手上的酒杯,冰块随即发出声响,仿佛也对这番话表示赞同。
伸彦、陶艺家森冢以及作家相马帮生之所以会不满崛川的言行,是因为他们还把他当人看,如果是一只粗俗卑下的黑猩猩,绝对不会有人认真相待,康行这个想法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叔父,你的做法我学不来。”
以伸彦目前的立场,他深切地体会到自己根本不能反驳自己的叔父。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时机尚未成熟,他必须累积个人的实力,并取得众人的信赖才能推翻叔父,将东堂符合企业纳为自己的王国。
其中一项已经唾手可得,顺利的话,另一项不久也会手到擒来。只需五年,快则在三年内迅速推动改朝换代的脚步。事情一旦成功,康行的儿子便落入与伸彦相同的境遇,也显示历史最丑恶的戏码又即将重演…相马叶月独自走在摩天大楼宽广的长廊上。她父亲邦生全身的细胞已经被酒精渗透,现在整个人正陷在睡神的沼泽里,反倒是她睡不着觉。她翻来覆去,转眼已是凌晨一点,看来白天的那场午觉害人不浅。
叶月原本想坐在床上阅读刚买来的书,但想到床头灯一亮也许会惊扰到爸爸的好梦,只好外出散步换换心情。于是她悄悄溜出房外,借着微弱的光线,她在睡衣外加上一件对襟毛衣,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走进长廊。
叶月走在昏暗的长廊上,一边从大厅的窗口眺望夜晚的森林,一边由楼梯间爬上二十楼或是走下十八楼。四下不见一个人影,寂静笼罩在时明时暗的空间。由于水泥与玻璃阻挡了群树的呼吸声,填充在摩天大楼里的只有人为的无声无息。所有的窗户皆采取密封式设计,这和大都市里的高楼饭店完全没有两样。当初乌拉尔休闲都市的设计概念便是企图将大自然的原始风貌摒除在外,以便与人类划清界限,不过叶月对这一点完全没有知觉。
大约三十分钟后,叶月回到十九楼的走廊,心想这下子应该可以睡得着了。如果还是无效,那就到栅栏边跟羊群对看好了,顺便想想这群羊能够做成多少分羊排。总之一直在大楼里游荡也无济于事,要是被人看见自己穿着睡衣到处跑,还可能会挨一顿骂。
突然间,一股强风扫过叶月的身旁。她顿时倒抽一口气连忙跳开,身体同时撞上了墙壁。叶月觉得好像看见一个黑影转进微亮的走廊角落,不过由于事出突然,她还无法完全掌握现状。
叶月不由自主地全身打冷颤。仿佛一道凄厉恐怖的触感从异次元侵入她的体内,拨弄着她的神经线。人称“活力小月”的她顿时被一股莫名的恐惧乱了方寸。最糟糕的是,那个诡异黑影消失的方向正好是自己跟爸爸的房间所在。
“痛痛飞开,怕怕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