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她说道“发生了什么事?”
病理学家按了接死者手臂上紫色肿胀的创伤。他的指尖按下去,留下好像牙咬的印子。“真他妈的怪,”病理学家说道。
前一天,也就是6月15日,彼得森由一架小型包机送到内罗毕的时候处于晚期休克状态。他再也没有恢复知觉,几小时后就死了。“他居然能走到飞机旁边,也真奇了。显然,飞机由于机械故障在加罗拉机场临时降落。那其实是扎伊尔的一个破旧跑道。这时,他一瘸一拐地走出丛林,瘫倒在他们脚下。”病理学家指出,他双臂粉碎性骨折,并解释说,不是新伤,至少是四天以前的,也许还早一点。“他一定痛苦不堪。”
埃利奥特问:“伤是怎样造成的?”
这位病理学家以前还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从表面上来看,像是机械创伤,小汽车或大卡车压的。我们在这里见得多了,但这种伤从来不会同时出现在两只手臂上。”
“这么说不是机械创伤?”罗斯问道。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种情况我生平只见过这一次,”这位病理学家爽快地说“我们还发现他的指甲缝里有血迹,还有几根灰毛。现在我们正在测试。”
房间那一边有位病理学家从他面前的显微镜上抬起头来说:“这毛发肯定不是人的,它的横截面不对,但它是接近于人的动物身上的。”
“横截面?”罗斯问。
“这是我们判断毛发来源的最好标准,”这位病理学家说道“譬如,人的阴毛跟身体其他部位或面部的毛发相比更接近椭圆形。这个特点很明显,是法庭接受的。尤其在我们这个实验室里,我们见过许多动物毛发,在这方面我们是有专门研究的。”
一个大型不锈钢分析器开始发出嘶嘶声。“血流过来了,”病理学家说。
在屏幕上,他们看见两种类型的彩色条纹。“这是电泳现象模式,”病理学家解释说“是用来检验血清蛋白的。左边是普通人的血液,右边是从死者指甲缝里得到的血,可以看出它绝对不是人血。”
“不是人血?”罗斯边问边用眼睛看着埃利奥特。
“它接近人血,”这位病理学家目不转睛地盯着血样说“不是人血,可能是家畜或牲畜的——也许是猪。也可能是一种灵长目动物的。猴子和猿猴的血清与人的很接近。我们马上来做一次电脑分析”
电脑屏幕上显示出:α和β血清球蛋白相符:大猩猩血液。
这位病理学家说:“这就是你要的答案,他指甲缝里的血是大猩猩的血。”
5.体检
“她不会伤害你的,”埃利奥特对那个显得十分害怕的护理员说。他们坐在747喷气式货机的客舱里。“你看,她在对你笑呢。”
的确,埃米正逗人喜欢地笑着,尽量不露出牙齿。但这位来自内罗毕一家私人诊所的护理员并不熟悉大猩猩的礼仪。他那双拿着注射器的手在微微颤抖。
内罗毕是埃米接受彻底体格检查的最后一个机会。正如她那浓眉怒目的脸掩盖了她温柔的性格,她那庞大有力的身躯掩盖了她虚弱的体质。在旧金山,埃米工程组的人员定期给她做体格检查——隔日进行一次尿样检查,每周进行一次粪便潜血检查,每月对血液进行一次全面检查,每三个月去看一次牙医,清除由于吃植物而存集的黑牙垢。
对这些检查,她都轻松地接受了,但这位吓坏了的护理员并不知道。他拿着注射器朝她走过去,就像拿着一件武器似的。“你能保证她不咬人?”
埃米尽力配合,打着手势说:埃米保证不咬人。只要她遇见不懂她手语的人,她的手势总是有意打得很慢。
“她保证不咬你,”埃利奥特说。
“这可是你说的,”这位护理员说道。埃利奥特不想解释说那不是他说的而是埃米说的。
血样抽好以后,这位护理员轻松了一点。他一面收拾一面说:“肯定是个又丑又凶的家伙。”
“你伤了她的感情,”埃利奥特说。
的确是这样,埃米拼命地打手势问:什么丑?“没什么,埃米,”埃利奥特说“是他以前从来没见过大猩猩。”
护理员问:“你说什么?”
“你伤了她的感情,所以最好道个歉。”
护理员猛力地把药箱关上,先瞪了埃利奥特一眼,接着又瞪了埃米一眼。“向他道歉?”
“你应该说‘她’,”埃利奥特说道“你应该道歉。要是别人说你丑,你会有什么想法?”
埃利奥特对这件事感触很深。这些年来,他觉得人类对猿猴有很深的成见,以为黑猩猩是可爱的小孩,猩猩是聪明的老人,而大猩猩则是庞大而危险的动物。他们都搞错了。
这些动物都有各自的特点,与人类的成见大相径庭。譬如,黑猩猩与大猩猩相比显得冷酷无情,因为黑猩猩性格外向。发怒的黑猩猩远比发怒的大猩猩危险得多。在动物园里,埃利奥特常常饶有兴致地观察,发现母亲让孩子看黑猩猩的时候总是把孩子向前推,但是看见大猩猩的时候却总是畏缩地保护着她的孩子。这些母亲显然不知道,野生黑猩猩会捕食人类婴儿,而大猩猩从来不会这样做。
埃利奥特屡次目睹人类对大猩猩的偏见,认识到这种偏见对埃米的影响。对自己长得又大又黑、浓眉扁脸的模样,埃米是无能为力的。其实在这张不讨人喜欢的脸的后面,是智慧和敏感,以及对她周围人的同情。每当人们从她跟前逃走、惊叫或说难听的话,她都感到很痛苦。
护理员皱起眉头。“你是说他懂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