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就是一个小丑…

仔还没打过架，虽然近来招惹人家的时候越来越多了。这些天他老在琢磨架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他怀疑自己所追求的真的状态里包暴力，或者至少不排斥暴力。准备好揍人或者挨揍，似乎是他理应向往的一勇气。他还从没有过必须动拳的时候，他那张嘴已经够使了。可是新生的仔越来越鄙视自己的伶牙俐齿，转而崇拜真正的蛮力。关于刀这回事儿，仔跟自己更是吵得不可开。现在就去买一把，并且让所有的人都知他随携刀，结果就是彻彻尾的假，简直是跟恩·塔利这等人学样，令人鄙夷。一想到这一，仔心里简直汗倒竖。可是倘若有一天他果真需要携刀上路，那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仔并不排除这一天当真到来的可能，虽然他暗自承认那可真够可怕的。凡是刺的东西，不是针还是刀锋，都让仔骨悚然。上圣托斯小学的时候集注脑炎疫苗，全校只有他一个人当场倒。能吓到仔的事儿不多，安德鲁发现了一桩，那就是在他面前亮自动注——安德鲁有严重的果过症，所以得随携带这满肾上素的针。每当他在仔面前挥舞起注，或者假装要扎他一针时，仔都会作呕。

附近不远（位置他记不清了）住着恩·塔利。塔利一家名声都不好。两个哥哥和父亲都在监狱里待了不少年，传说恩上次跟人打架时（对手十九岁，所以故事是从坎特米尔小区传的），他父亲陪着他来到约好的地方，还跟对手的哥哥了一架。塔利来上学时，脸割破了，嘴得老，着一只熊猫。大家都认为他平时很少来上学，偏偏这时候现，纯粹是为了炫耀自己的伤。

路过赌店的那几秒钟，电石火光间仔突然想起了父亲死去的朋友里·菲尔布拉泽。从玻璃窗后的赛海报边迈不过三步，仔的脑海里就浮现里那张逗笑的络腮胡脸，仿佛还听到鸽笼又笑开了，他每回不等里那句并不好笑的笑话，大笑就已先声夺人，仿佛只要里在场他就够开心了。仔不愿再究这些回忆，也不想再问自己为何本能地止步于此，甚至没考证这位死去的先生是真情还是假面。他丢开了有关里·菲尔布拉泽的思绪，连同父亲可笑的悲痛，继续往前走去。

漫无目的地四闲逛，仔看见了福利街的路标。克里斯塔尔·威登就住在那条街上。他不知她今天去上学没有，也不想让她以为自己来到此地是为了找她。

徒步——而非坐在母亲的车里——经过油灰的一幢幢房，他注意到其中好些墙上并无涂鸦，也并未支离破碎，有些房窗甚至挂着纱帘，摆上装饰品，（在他看来）显模仿帕格镇优雅风格的痕迹。如果从一辆飞驰的汽车里往外看，则很难看到这样的风景，因为那时仔的目光自然被纸板糊的窗、垃圾遍地的草坪所攫取。整洁的房对仔没有引力。令他挪不动步的是一目了然混无序的所在，哪怕仅仅是被颜料得里胡哨的那幼稚的混。

正因为此，他决定破一破这条还没违反过的校规，逃学校，往丛地走去。比起他去过的其他地方，这里好像更加贴近不加掩饰的现实。他心里还有一模模糊糊的渴望，想要与某些臭名昭著、令他好奇的人不期而遇。令他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愿望不多，但这是其中一个——他期待邂逅一扇打开的门，一场如曙光乍的相认，一声迎——某有他不曾知而对他张开怀抱的家。

安德鲁对这句引言喜得不得了，看他这么喜，仔也很兴。

这些天仔心情莫名地很忧郁，虽然他还是能逗得边人如平时一样乐大笑。他想摆脱那些束缚人的德规范，目的是为了重获困在里的一情愫，这情愫早在童年结束时就丢失了。仔渴望找回的是纯真，他选择的路则途经了被人斥为有害的那一切。仔中，这一切却是重返天真纯洁的必经之途。这世上有多少事黑白颠倒，人们告诉你的往往与真相相反，这一煞是有趣。仔心想，假如对着听来的每一条知识拍一拍，说不定真相就会来。他想穿过黑暗的迷，与隐藏其中的陌生鬼怪摔跤搏斗；想撕开虔诚的画，揭背后的伪善；想打破禁忌，从它们血红的内心掘真智慧；想超乎德，重获洗礼，退回无知与简单的殿堂。

仔相信，换了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在乎别人对你那张挨揍的脸怎么想，这本就很假。他倒乐意跟人上一架，然后就回到正常生活，倘若有人发现他上的伤，那也只是因为碰巧瞥了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