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不懂规矩。严尚明见这光景,只好说干满杯吧,不过今晚就这杯酒了。其他几位就都同皮杰干了满杯。敬了一轮之后,皮杰就说三位大人和皮勇除外,其他几个年轻人也不说谁敬谁,平起喝下去,喝到有人趴下去就算了。皮市长皱起了眉头,说:“你别把在外面闹酒的那一套带到家里来。这样吧,依我的,酒要喝好,但不能醉人。再喝两瓶,总量包干。”
几个年轻人闹酒,皮市长招呼大家尽兴,就同严尚明进里面说话去了。王姨招呼一声,也进去了。皮勇当然不便离开,就干干巴巴坐在这里看着大家热闹。小马仍是站在一边斟酒。朱怀镜觉得在这里呆得太久了不太妥,就说:“时间不早了,酒也差不多了。
客走主安,是不是喝杯团圆酒算了?”皮杰抬手在朱怀镜肩上重重拍了一板,说:“朱哥你不够意思,我俩可是头一次在一起喝酒啊!”又玩笑道:“再说了,还喝两瓶酒,这可是老头子的指示啊!我是不怕违背他的指示,你们可得遵守啊!”说罢又在朱怀镜肩上重重拍了一板,豪气冲天的样子。朱怀镜肩头被拍得生痛,心头却很畅快。皮杰越是喝酒,话就越多,嗓门也越高:“兄弟们,我在外面自己闯天下,沾不了老头子的光,搭帮兄弟们啊,老弟我才万难混了碗饭吃。老头子他廉他的政,可也别端我的饭碗是不是?”这时王姨出来压着嗓子骂道:“一喝酒就拿你老子出气!他不该廉政?他是你两兄弟的爸爸,却是全市四千万人的市长!”王姨说完,不好意思似的朝大家伙儿笑笑,又进去了。皮杰却嘘了一声,调侃道:“莫谈国事!刚才说到搭帮兄弟们,还是得表示下意思,再敬各位一杯!”又挨个儿敬了一轮。
快九点了,两瓶酒喝完。皮杰说是不是还喝一瓶?方明远玩笑说,不敢违背皮市长指示,还是算了吧。大家都说算了,于是就算了。都说谢谢了,准备走人。皮市长出来同大家握别。一个个站起来,就都有些醉态了。严尚明最清醒,先同皮市长握一下手,再举手朝大家挥一下,就走了。几位老总拉着皮市长的手就半天不放,嘴里尽是醉话。
朱怀镜知道自己也多喝了,却还能看出别人的醉相,便交代自己等会儿同皮市长握手千万干脆利落。没想到皮市长送走了他们几位,却说:“小朱和小方也急着走?坐坐吧。”朱怀镜见皮市长不像是在说客套话,觉得应留下来坐一会儿。可他知道自己的酒性,这会儿不发作,过会儿就会来事的。便说:“您和王姨都忙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方明远也附和着。这时,皮杰靠在沙发上,已开始打鼾了。皮市长伸手同朱怀镜和方明远一一握了。朱怀镜感觉今天皮市长握他的手很用力,几乎叫他有些痛感。他深刻领会着皮市长的握手,觉得别有意味,心里顿时暖融融的。
出来让冷风一吹,朱怀镜觉得头愈加有些发晕了。可怕方明远看笑话,他拼命支持着。他猜方明远只怕也差不多了。两人分了手,各自回家。朱怀镜偶尔碰上个熟人,便同人家热情打招呼。香妹开了门,就有些不高兴。朱怀镜面带微笑,摇摇晃晃进了门。
踉跄几步,往沙发里一倒,就哈哈大笑起来。香妹只得去拧了热毛巾,替他敷额头。朱怀镜却只是哈哈大笑,像肚子里藏着一千个笑话,就是不肯告诉别人。香妹忙个不停,也嚷个不休。朱怀镜大笑一会儿,心头却莫名其妙忽生悲意,呜呜哭了起来,眼泪汪汪的。哭得那个伤心劲儿,叫香妹都不知所措,像是见了怪物。她半天才说:“你不是疯了吧?”
朱怀镜这下像是清醒了,木然地望着天花板,一句话也不说。
朱怀镜在家里昏昏沉沉睡了一天。醒来后,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的哭真有些莫名其妙。
眼看着越来越春风得意了,有什么好哭的呢?可是就在他这么疑惑的时候,一阵悲凉又袭过心头,令他鼻子酸酸的。他脑海里萌生小时候独自走夜路的感觉,背膛发凉发麻,却又不敢回头去看。怎么会有这种感觉?